布致道将眼罩掀开扔在地下,抹了把脸,露出本来面容,走到已经火星消亡的锅前,端起锅就往嘴边凑。
林悯在后面踮着脚看见,替他急得不成,心里骂,这他妈哪里是布致道,分明是饭桶!改名叫不着调!
这时候了,还有心情端锅吃粥!转念又想,给他吃,吃饱了有劲儿,起码这么多人剑山剑海地围着他,他一会儿打不过能跑。
布致道心里却想,现在喝正好,今日我要是死了,以后就吃不上这口风味独特的粥了。
他的唇边带着一点浅淡笑意。
还没有挨上锅沿,只听哗啦一声,锅破粥撒,碎瓦片和肉干糜烂的粥汤撒在他脚上,布致道把脚挪开,手指上的自己在嘴里嗦了一嗦,抬眼笑道:“这有点儿过分了,他给我煮的。”
仇滦满面黑气:“那更不能让你吃了。”
强忍着,又笑道:“哥,你的习惯便是不尊重对手么?从前是,现在也是。”
“我从来没他娘当你是我对手!”布致道好似忍得足够,又冷道:“别管我叫哥,我没你这样本事的弟弟。”
“你一口一个,谁也听出来没多亲,叫出来跟他娘骂人似的,大爷根本不认识你。”
“要打就动手。”将手里的破锅砸在地下:“他朝我怀里跑过来,我不辜负他,他要走,我带他走,我今日一定会带他和傻子走,谁也拦不了。”
仇滦已经举刀向他劈去:“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布致道衣袂一甩,飞开数丈,地上显现一道霸道裂纹,两人的身影瞬间就纠缠在一起,如水中游草,风中丝线,缠绞起来,不依不饶,不死不休。
只有刀鸣风啸,土石飞溅,不闻人声。
两人都专心在这一场决斗里。
所有人也都在专心观看这一场决斗,手中剑不曾放下一刻,严阵以待。
不让令狐危活着离开,是帮主来之前下的死命令。
这一场恶战,无论帮主胜负,大家都会一拥而上。
林悯使劲扒开他们肩膀,被两名弟子用胳膊拦在后头,眼睛只跟着他们两个打斗的身影转,转都转不及,他们打得太凶了,太躁了,看都看不过来,只知凶险,尤其是仇滦,破魔刀法炉火纯青,那大刀一柄,给他耍的像是长在他手上,已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如今布致道又没有背他在背上,仇滦再无顾忌,每一招都是杀招,奔着要他哥命去的,反观布致道,什么兵器都没有,只能赤手空拳地接他的宽刃大刀,所以招式大多只能守成,杀气也没有那么重,不过伺机反击而已,可他只要一伸手,仇滦的刀刃便到,林悯好几次看见仇滦险些将布致道的手削下去,下意识惊叫:“不要!”
两人齐齐回头。
仇滦双目赤红,回过头来冷笑道:“他真关心你,怕我将你杀了。”
又是一刀:“他从前只对我这样。”
布致道躲开他更愤怒霸道的一刀,被逼得退后数步,抽空也道:“是啊是啊,我死了他会伤心的,不光是我,那傻子死了,他也伤心,他心里也有你,你要是死了,他更不可能不流泪,你喜欢他,却不懂他。”
“放我们走吧,真的,没必要弄得两败俱伤。”
“我保证,这一生,你都看不见我,就跟我死了一样。”
“听人家说我以前真的对你不起,可我已经不记得了,若我孤零零一个,你杀便杀了,如今有了牵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
“凭什么!”仇滦只是大吼:“我问你凭什么!告诉我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幸福都是你的,把一切毁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把他的心用下作的手段扭转到你怀里,剥夺了我原有的资格,把我的东西都抢走,然后轻轻巧巧的几句话,让我把他的人也给你,放你们双宿双飞。
他怎么能有脸说出这种话。
他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耻卑鄙。
布致道瞧他双目血红的样子,知道说不通,今日真是除非自己死了,死在这里,但是他不放心,他真不放心林悯,他总觉得自己得活着,得活在他身边保护他,因此提起真气,在仇滦又一刀贴地砍过来时,趁势跃起,足尖一点刀背,仇滦刀刃翻转之前,他的身影已经逍遥无踪,难辨方向,然而大刀在手,仇家绝学破魔刀法,他父亲扬刀武林的名器,只要有它在手,已经像是自己第三只眼,威力又哪比寻常,破魔刀法克敌百战百胜,每一招过后,对手所有出招方向刀谱都涵盖,十不中,九也中,仇滦略一思索,在布致道的掌风到来之前,后手一招,便是头也没回,双目如电,刀在掌中飞,随手一握,回身之时,只听布致道一声痛叫,落下地来,还好的那条腿小腿上一道血痕,割破厚重布料,龇牙笑道:“好刀,好刀法。”
“不够好。”刀还在仇滦手中,刃上一点鲜血:“最好是能再砍你一条腿,让你彻底变成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