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献州城的大火借着秋燥,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在绵绵秋雨里熄灭。
被浇灭的湿烟起先浪涛滚滚,越到后面,越是稀薄,渐渐,都烟消云散了。
珈蓝心经,九魂珠,沈家后人,魔头沈方知,从今而后,也都烟消云散了。
活着的人早都逃得无影无踪,死了的,也什么都不剩下。
经此一役,布致道名声大噪,都叫他“剑神布大侠”,这是当面恭维的,还有叫“瘸剑仙”的,当然,后面这个名号大伙儿关起门来偷偷叫,因为这“瘸剑仙”是周知的脾气坏和怪,不杀人了,喜欢打人,以秦帮主为代表,亲身体验,有目共睹。
更有那老百姓家里,酒馆茶楼,说书话本子,本来世上的痴男怨女已值得大诌特诌,痴男怨男更是猎奇,恨不得说个百八十章体回目,神剑发威,力除沈魔,保武林太平,百姓安定的侠义之事要说,离经叛道的情事故事也要说,都管他叫“痴情剑布大侠”,传他那天下无双的剑法,其实是为爱人所创,又有说根本是他爱人想出来的,也不知孰真孰假,说到让这“痴情剑”情有独钟之人,也往往是说美,自然也要加上个“天下第一”“武林第一”等头衔,还有“双侠争美”“双侠反目”等故事也都可说可评,只在茶余饭后,唾沫横飞间离谱十几里。
“痴情剑”已经让匡义盟这群狗皮膏药堵在临近云州的市镇客店里好几天了。
大家伙儿逃出来,人人黑的跟着焦炭一样,都各自散开,分布各处,先胡乱找个地方养伤。
这座小市镇上药店药铺里的烫伤膏、烧伤药最近是紧俏货。
只有布致道手里拿的是破伤药。
外面天阴,下过好几日的细雨,雾濛濛,湿漉漉的。
两人关起门来坐在客店床边。
房内点着一盏油灯,昏昏暖暖。
皱着眉头给他脖颈上药包扎,又疼又怒。
林悯脖子上缠下一圈白布,那个咬伤烂了肉,流了血,就算长好了,以后恐怕也要留疤,他把林悯在火海里护得好好的,没想到还有这疯狗啃的一口,这几天,不住叫自己不要计较,耳边还是那些他要跟那疯狗一起死的几句话,忍不住,将涂完的药瓶一把掷在他怀里,就要振夫纲,耍脾气:“你……你错了没有?自己说……错了没有?”
不想林悯有了记忆,不比从前傻白甜了,他说什么是什么,将那药瓶放在手边板凳上,冷静道:“不知道,你说呢,布大侠,失忆的令狐危。”
他一说到这个,布致道就跟被掐住命脉似的,俊脸一垮,抱着兴师问罪的一双臂膀也垮了,但很快就又抱起来,愤愤道:“哼!我就说要变心!薄情寡义!果然!哼!如今跟我说话的声儿都变了!”
“亏我还舍不得你发毒誓,谁有我可怜,好容易笼络住,这会儿想起来了,绝情了,又对着我这可怜人冷嘲热讽起来……”
缺条手帕子,有了那个,会更显得忸怩作态。
林悯:“……”想说,又没说跟你断,觉得又怪肉麻,那个坏的令狐危他都忘了,记得的只有好的了,而且,一个人肯为你几次出生入死,无论是男是女,都不应该,也不忍心辜负他,就闷闷地道:“那……那我以前跟你说话也不是夹着嗓子……”
“那时候是情况危急,气狠了,想他死,才那么说的,不是故意要抛下你。”越说声音越低:“……我说的话还……还算数。”
布致道又咧嘴笑,把一颗脑袋凑到他面前:“什么话算数啊?可有好多话呢?”
林悯眉头一皱,巴掌一扬,他又躲。
林悯气得直笑:“你这个人简直……”
“简直什么?”躲了,又把脸放回来,放到他还没落下去的手心里,笑道:“你想打就打,只给你打。”
挨着蹭着他手心,一双含情目灼灼放光,只管盯着他嘴巴看,不怀好意地又轻声笑:“算数的话……还能亲嘴儿么?还给拉手么?”
林悯招架不住他妖精吹气儿似的往自己脸上蛊惑,往后直躲,他又直追,就只能哭笑不得地后仰着头:“好了……别……别这样……”
“怎样?怎样啊?”
“嗯?你说,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