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问:“你们的票都是怎么拿到的?”
其余人静了一瞬,七嘴八舌回答:
“不知道,我老婆给我的。”
“是快递送来的。”
“我到工位的时候就已经在那儿了。”
“我跟你一样。”
人们默契地忽略了一个问题:读书会明明没有收集过他们的住址信息,是如何知晓要寄去哪儿的呢?
游轮的汽笛发出一声呜咽,催促着乘客们登船。
他们按下所有疑惑,不再闲聊,为着那个“复苏不见城”“拯救自己和家人”的念头,在寒风中匆匆走上舷梯。
检票的工作人员穿着统一的黑色夹克制服,头戴深灰帽子和口罩,低头时连双眼都看不着,像一个个没有实体的虚影,叫人愈看愈是遍体生寒。
肯定是入口处的暖气不足,进去就好了。乘客们纷纷自我安慰。
有那么一些人察觉到不对劲儿想要下船,可惜入口是单行道,没有回头路。
虚影似的工作人员捂住他们的嘴带进另一个通道,他们连呼救都来不及,全身失去抵抗的力气,瞳孔的光亮随之熄灭,傀儡般跟随离开。
离开船剩下不到五分钟,几乎没人再来了。
检票人员整理着已经剪下的小块卡纸,码齐之后,几百张扯掉一半的图案相连,乍一看像某种符咒。
“不到四分钟了。”
“差不多都到齐了吧?”
“应该是。那通知准备关舱门?”
“行。”
他们正准备返回船舱,一只冷白的手伸到面前拦住了去路。
“劳驾。”
那声音听着竟比永夜还要冰冷几分。
检票员抬起头。
来人披着件大氅,布料顺滑纤薄,剪裁利落修长,边缘带着些许凹凸不平的弧度,不知是磨损还是故意设计的暗纹。
雾蓝色的纱织围巾松松缠了一圈,遮住小半张脸,仅露出鼻梁以上的部分。
暴雪天中就这样外出实属勇气可嘉,不过本人好像很习惯如此单薄的穿着,近乎纯黑的眸子静静地望着他。
检票员怔怔地看了几秒,莫名结巴起来:“您、您好,那、那个,票……”
那人没有带任何行李,外套上也没有口袋,原本空无一物的手里忽然多出张纸片,戴着手套的食指和中指拈起,递给检票员。
检票员立刻伸出双手恭敬地拿下,好像接过的不是张纸而是博物馆里的无价之宝。
正规船票是硬卡纸,这张是最普通不过的白纸;
正规船票有特殊工艺做的黑蓝偏光用以防伪,这张是没有丝毫瑕疵的纯白;
正规船票印着“银色山泉号”、航程时间、开船时间和“为您圆梦”,这张连个墨点都没有。
但检票员还是照常撕下一小块放进其他票根中,对这位姗姗来迟的乘客笑容灿烂:“欢迎您登船!祝您有个美好的旅程!”
客人没有再说什么,抓住围巾的手指纤细,指甲边缘是比围巾的雾蓝色更清淡的冰蓝。
鸦羽似的睫毛轻柔垂下,掉落一粒晶莹剔透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