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莹闺房。
素色纱帐垂落在床柱四周,窗边一盆兰草蔫着叶子,药的清苦混着淡淡冷香,在寂静中浮动。时莹靠在床头,手腕搭在锦缎迎枕上,衣袖滑落一截,露出的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
叶明珏三指搭在她脉上,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如何?”大夫人攥着帕子,指尖发白。
“气血两亏,旧疾牵动。”叶明珏收回手,语气平静,“需静养,忌忧思。”他从药箱取出一卷素笺,“我先开个方子。”
大夫人连忙引他出去细问。房门将关未关时,一阵脚步声逼近。
时琛大步走了进来。
“你手怎么这么冰?”他一把攥住时莹的手腕,眉头拧得死紧。
时莹恹恹抬眼:“死不了。”
“……你!”时琛喉结滚动,憋出一句:“药呢?”
“煎着呢。”时莹抽回手,“你今日倒有空来瞧我?”
时琛冷笑:“怎么,我还得挑日子?”话虽硬,人却往炭盆边挪了半步,挡住风口。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叩,闻礼之的声音隔着门帘传来:“药好了。”
时琛头也不抬:“端进来。”
脚步声顿了顿。随后门帘掀起,药气混着微苦的风一起卷入内室。
时莹的目光透过纱帐。
她早知道这人,从父亲告知的那段不由自己决定又被退掉的婚约中知道,从侯府奴仆口中所传弟弟做的那些荒唐事中知道。可说到底,见其人,还是第一次。
眼前人走入内室后眉眼低垂,毫不逾矩,行礼时肩背挺直如竹,连奉药的姿势都带着几分旧日的风骨。
药碗递到时琛面前,黑褐色的药汁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
时琛没接。
他盯着闻礼之的手。指节修长,握笔处有茧,虎口处因劳作而新生的红痕微微肿胀,泛着湿润的光泽。
“放下。”他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闻礼之垂眸,将药碗搁在床边小几上。瓷底碰着檀木,极轻的一声响。
时莹忽然笑了:“闻公子。”她声音虚弱却清晰,“有劳。”
闻礼之微微一怔,随即行礼退出。
门关上后,时琛猛地抓起药碗:“你理他做什么?”
时莹看着晃动的药汁,轻声道:“阿琛,这药……”
“怎么?”
“烫死了。”
时琛:“……”
他黑着脸舀了一勺,恶狠狠吹了吹。
闻礼之走出院子,风卷着梨花瓣擦过他的衣角。廊外一颗花树斜斜探入,枝影斑驳地投在他肩上。
“礼之。”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闻礼之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叶明珏站在三步之外,红着眼眶,喉间哽了又哽,最终只道:“……你瘦了。”
闻礼之低头看了看自己粗麻的袖口,笑了笑:“怀霜倒是没变,还是这么……”他顿了顿,声音轻下来,“……爱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