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真坐直身子,第一次正眼看他。
“献丑了,”傅莲时说,“不过没弹错,还算好吧?”
卫真拿过贝斯,亲自换了调弦,说:“再来。”傅莲时照例只听空弦,弹了第二遍。
这次卫真留神看着。同样一个音,在琴上有许多种按法。傅莲时每次按弦,却总能找见离得近、最顺手的位置,不必在同一根弦上滑来滑去,所以他不是投机取巧。
有些人记忆力超群,听过一遍就能记住音高的位置。但傅莲时只听了空弦,他也不是凭记忆在弹。
“怎么做到的?曲君教你的?”卫真问。
“什么怎么做到,曲老板教了我吹笛子,”傅莲时道,“不过都差不多,既然每一品高半个音,记得空弦,就能弹出来了。”
吉他手倒吸一口凉气,傅莲时忐忑道:“我、我自己在家弹着玩的,实在不会别的了。刚才说什么靠弦,我也不是很明白。”
余波居然没再发出那些嘲讽的怪声,傅莲时看向他说:“但我才练两个月,大家都有初学的时候,不必因为这个笑话我吧。”
余波没答话,卫真幸灾乐祸似的说:“你快滚蛋,不要让我撵你。”
余波面色铁青,把自己的琴塞进盒子里,一声不吭走了。傅莲时说:“那我也走了?”
“你别走,”卫真说,“留下来认识一下。”
傅莲时还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余波弹得更好,卫真却选了自己。
“这是贺雪朝,”卫真指着吉他手,“高材生,念大学。”
傅莲时心想,他之前虽然自我介绍过,但大概谁都没记住。贺雪朝过来和他握手,傅莲时道:“我叫……”
“我记得,”贺雪朝说,“你叫傅莲时,《子夜歌》嘛。”
难怪是高材生!傅莲时登时肃然起敬。卫真问他:“傅莲时玩儿那个,你会不会?”
“能弹吧,”贺雪朝拧乱琴弦,试着弹了一段,又说,“但我是算的。比原来高两品,三品……多少品进一位。”
“好厉害,”傅莲时惊叹道,“像珠心算一样。”
贺雪朝默默走开,卫真又介绍说:“鼓手,高云。”
最近天气正凉,别人都穿棉衣,高云却只穿了一件单衣。袖口挽到手肘,露出来的小臂纹满花花绿绿的纹身,看着不太好惹。两人也握了手。
最后卫真说:“我,卫真。乐队还没有名字,没有歌,你愿意留下来吗?”
傅莲时忙不迭点头。卫真关上音箱,拔掉所有电源线,领众人走下楼梯。曲老板和赵圆坐在楼下店面,一人拿着半边梨。
“太吓人了,”赵圆说,“没敢看就下楼了。你挨骂了吗?”
“应该没挨骂吧,”曲君接茬道,“卫真其实是好人。”
赵圆说:“那也别灰心,刚刚那人都没选上。你在卫真面前弹《顺流而下》,真他妈光宗耀祖。”
傅莲时哭笑不得,看看曲君,又看看卫真,还是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末了说:“选上了吧。”
“别灰心。”曲君捏着嗓子,重复了一遍。
卫真径直走到桌边,从大衣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拍在桌上。
本身发黄的油印纸片,用尺子打了格子,又薄又滑,独具异香,和学校试卷一个质地。傅莲时问:“这是什么?”
“隔壁中学准备校庆了,”卫真说,“校长和我有点儿亲戚关系,想叫我们演几首歌,这是报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