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莲时含糊道:“也不算。”
按照规定,摇滚乐队办不下批文,只能够义演,不能像张学友那样开演唱会。但要是在歌厅和酒吧表演,演完拿报酬,倒也没有人管。
只是这样听来不够光彩,傅莲时也就不想细说。
傅辉道:“还撒谎!”傅莲时只得解释:“不能收门票而已。”
“要是能做歌星,我们也就不拦你了,”黄萍对他笑笑,“是吧?”
傅莲时不响,黄萍说:“但是在酒吧驻唱呢,人又杂,待遇也不好。现在你们唱得动,赚了一点小钱,将来唱不动了,也就没钱了。”
傅莲时说:“国外有人唱到七十岁、八十岁的。”傅辉压过他的声音,说道:“所以,还是要学习,工作。”
傅莲时恨不得现在就拿出一本书,在年夜饭桌上开始学习,堵住他们两个的嘴。其实最好是曲君就在身边,当场开始听写。
“以前的成绩,我们也不过多提了,”黄萍笑道,“等开学是高二下,马上念高三了。要好好读书。影响学习的事情,先放到旁边不做。”
傅莲时其实不想答应,可是无论他应不应声,决定已经做下,不会再有更改。他只好说:“嗯。”故意说得模模糊糊的。
今天他刻意听话卖乖,的确存有一些小心思。希望借节日气氛,让黄萍通融通融,不再要求他开学考高分。可惜没有成效。
坐车回到家,已经是很深的夜。黄萍开电视看了两个节目,她和傅辉都连连打哈欠,准备洗漱睡觉了。傅莲时一看时钟,原来才十一点。他说:“晚点儿睡吧。”
看见他还穿着出门的衣服,傅辉说:“你不累?”傅莲时说:“等一个钟头,就过年了。”
傅辉说:“不累就看会儿书。”傅莲时有淡淡的失落,但马上又盼着他们赶紧关灯睡觉。要是现在出门,他还能赶在零点之前见曲君一面。
他把电视关了,当真拿出英语课本,坐在客厅里看。等傅辉关上门,傅莲时飞快换了鞋,把钥匙轻轻塞进口袋。一只手压在门把上,小心用力。锁舌不可避免响了一声,傅辉叫道:“傅莲时!”
傅莲时连忙掩着门,走回厅里问:“什么事?”傅辉说:“记得关灯。”
傅莲时松了一口气,把外面的灯关掉。摸黑站了一会,傅辉再没有别的吩咐,他才静静挪到门槛之外,又是“嗒”一声,合上大门。
楼道里黑漆漆的,只能扶着栏杆走。但只要从楼梯间出来,烟花鞭炮的火光一照,世界就豁然亮堂了。空气中飘着一朵一朵硫磺云,黄豆粉一样的乳黄色。
傅莲时怕赶不上时间,一路快跑。跑到曲君家门口,也不晓得几点几分。接着他怕曲君听不见,把门拍得砰砰砰响。曲君一拉开门,看见他急得在门前踱来踱去的,好笑道:“不在家里待着,你来干什么?”又说:“这么爱学英语。”
傅莲时顺着他目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还带着那本做样子的英语书。曲君笑道:“今天没有学校补课吧?”
傅莲时道:“我来找你玩。”曲君侧过身子,让他进门。
他家里果然没有人,也没开电视。傅莲时问:“几点钟了?”
曲君一指挂钟,傅莲时道:“这个不准的。”
曲君会意,把电视按开了。播放源还是录像机,而且里面没有带子,也就是说曲君一晚上没看电视。傅莲时警觉道:“你在干什么?”
曲君说:“发呆。”傅莲时又问:“吃什么了?”曲君说:“西北风。”
傅莲时吃惊地看着他,曲君忍俊不禁,把右手摊开。五根修长的手指都缠了胶布,绑着弹琵琶的指甲。傅莲时想说,弹给我听听,但是电视一亮,曲君就把手收回去了。
来得正巧,这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五十八分。闲聊一阵,接着倒计时……数到十秒钟,窗外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新年到了。傅莲时定定看着电视机,没有体会到身体有任何变化。没有在一瞬之间长大,也没有摆脱任何苦恼。
唱《铁血丹心》的罗文出现在屏幕上,最后一个节目表演结束,鞭炮也响得差不多。曲君关掉电视,屋里登时安静下来。傅莲时靠在他肩上说:“曲君哥。”
曲君问道:“谁欺负你了?”
傅莲时说:“没有人吧。”
“那为什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