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东风上台,气氛已然高涨。一见到东风上台,立刻高喊:“东风!”
傅莲时正了正背带,弹出一个空弦音。低沉的贝斯的轰鸣,一时间盖过欢呼。观众越发激动,更加卖力地捧场,把贝斯声音压过去了。傅莲时调好四根弦,转头说:“我好了。”
今天没有龙天的戏份,来的观众都是摇滚乐迷,年轻的学生、酒吧歌厅常客。他们有无穷无尽的体力、无处挥洒的热情。《自恋》前奏响起,观众简直要发疯了,相互间喊着问:“现在就唱《自恋》?”
连堂哥小宝都听过《自恋》,北京的乐迷没道理不会唱。卫真一句话都不用说,大家自发应和他的声音。
弹到间奏,卫真挨个介绍道:“我是卫真,都认识,不多说了。这是吉他,贺雪朝。”
贺雪朝弹了一串震音,作为回答。卫真走到舞台后面,又说:“这是鼓手,高云。”
当初《自恋》灵感之一,就是卫真紧张昆虫的曲子,不让贺雪朝在台上弹震音。现在东风已经摆脱了昆虫的阴影,越来越有自己的名气了。
卫真走回台前:“贝斯手,傅莲时,比刚才的Cafe更加天才。”
等台下掌声渐息,卫真继续介绍道:“这个,这是飞蛾的贝斯。”
欢呼声几欲掀翻屋顶。傅莲时心中蓦然涌过一股暖流,好像自己也成为了屏幕里的人物。背着一把黑白相间的贝斯,看着白桦林般高高举着的手臂。站在广阔的舞台上,他只有指甲盖那样大小,但一定成为了另一些人的引领。
张贾没来得及在现场投票动手脚。就像做梦一样,费心费力请来的高级乐队Cafe,成为整场比赛第一个输家,淘汰出局。
下一组比赛开始,东风乐队喜气洋洋,打算提前回家庆祝。傅莲时又热又累,头发都湿透了,黏成一绺一绺的,不想动弹,黏在曲君身上。曲君给他收拾贝斯,他就走到琴盒旁边,曲君收拾音响,他又走到音响旁边。
“今天蚂蚁他们来了?”曲君说。
“没看清,”卫真道,“管他来不来呢。”
傅莲时在一旁插话:“要是飞蛾看见就好了。”
众人都不答,傅莲时又说:“为了他参加比赛,结果他根本不来捧场,好不像话。”
“你又不认识飞蛾,”曲君笑说,“说不定他来了呢?”
傅莲时说:“我现在都不认识他,也好不像话。”
终于准备走了,大家从侧门溜出去。傅莲时走在最后一个。才跨出门槛,张贾在后面说:“慢着,你们别走。”
傅莲时还以为是老师抓逃课,被张贾抓住就跑不掉了,拉着曲君往前跑。张贾道:“我不拦你们。你是傅莲时?”
傅莲时站定了,回头看张贾。张贾问:“你最多能听几个音?”
“不知道,”傅莲时说,“没试过。”
张贾笑了一下:“要是别人听见,估计觉得你在吹牛。”
傅莲时急着要走,并不太挂怀,说道:“那就当我是吹牛好了。”张贾说:“但我和你是一样的,所以我知道你没有作弊。”
傅莲时退了一步,张贾笑道:“不要怕我,握个手吧。期待下一场表现。”
勉强握了手,张贾才放他走了。
隔了两日,傅莲时没带着曲君出门,托人约了蚂蚁,在康乐大堂吃便饭。
蚂蚁脸上有一块儿淤青,是被卫真打的,拿黑框眼镜挡着。不打架的时候,蚂蚁比较平易近人,而且很健谈,跟他说了不少乐队的事情。
等到上菜,蚂蚁才问:“叫我出来是什么事?”
傅莲时斟酌道:“那个钢琴的事情……”
他不知道如何开口。蚂蚁说道:“Cafe如果不背答案,也不会错那么多。”又说:“请你不要怪我。”
傅莲时很吃惊:“为什么要怪你?请你吃饭是为了道谢。”
“真的?”蚂蚁说,“如果卫真知道,估计不太高兴。”
傅莲时说:“那就不告诉他了。”蚂蚁笑了笑,又道:“也没有必要谢我。上次是我对不起你们。我说,是不是曲君哥教唆你们去比赛。其实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
傅莲时“嗯”了一声,附和说:“曲君哥很好。”蚂蚁笑道:“你要好好练琴,他都把贝斯送给你了。”
“什么意思,”傅莲时说,“这把琴不是‘飞蛾’的吗?”
傅莲时本来没太在意,只当蚂蚁记错了。结果蚂蚁好一阵子没说话。他抬起头,蚂蚁摘了眼镜,瞪圆了眼睛看自己。傅莲时慌道:“我、我说错什么了?”
此刻他心里在想,这把贝斯或许不是飞蛾的。曲君知道他喜欢飞蛾,另外买了一把送给他。
蚂蚁不可思议道:“你费那么大力气帮飞蛾,结果压根不知道他是谁?”
傅莲时心跳得厉害,狐疑道:“我应该认识‘飞蛾’吗?”蚂蚁说:“‘飞蛾’就是曲君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