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烬渊在南境吃了?瘪,怪不得这几天都不愿意见我。”
宽大?的王座浑然一体、粗粝古拙,由整块玄晶雕琢而成,吸收了?照射在它身上的一切光线。它矗立在大?殿重重阶梯的最顶端,代表着魔族无上的权力和绝对的力量,远远望去,就能?感?受到来自亘古幽冥的森寒肃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但此时?坐在这?张宝座上的,并非魔尊,甚至不能说是一只纯粹的魔。
他身着一身绛色衣袍,衣衫鲜艳如同流淌的血液,成为了?整个漆黑幽冥殿上唯一的亮色。尽管瞳孔鲜红,但他的身上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丝丝缕缕香甜人族的气息,人魔驳杂的味道从他身上溢散,这?气息对于实力强横的高阶魔族而言,完全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但跪伏在他脚下的魔将旱魃因为他一句话而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完全压倒了?本能?的渴望,整个魔族都知道,宁可冒犯魔君,也不能?招惹魔后,除非你真的有几条命可以陪魔后玩。
当年正是旱魃用一顶朱红轿辇载着唐朗月入主魔宫,今日堂堂魔将却在他脚下伏低做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他小心翼翼回答唐朗月,“那新冒出来的人族军师诡计多端,我军又出了?叛徒,才被钻了?空子。但这?一次不过小败,魔尊英明神武,用不了?多少时?日,定能?把南境收入囊中!”
唐朗月懒懒掀开眼皮,薄薄的眼皮挑成了?一把勾人的刀子,“人族军师?不就是我两?年前放回去的苏璘豳吗?人家?有名有姓,在你嘴里听着跟个什么似的……”
句末带了?一声冷冷的轻哼,却让旱魃更加惶恐。
那苏璘豳,原本早就落到了?魔族手上,要杀要废不过是烬渊一句话的事,谁知当年唐朗月横插一脚,轻飘飘一句话竟然就把苏璘豳放了?。
若非苏璘豳,魔族军队也不会在南境吃这?么大?一个亏!
最近这?个魔族都在传,魔后蓝颜祸水、蒙蔽圣听,迟早要败坏魔族基业,毁了?魔族万年复族大?计!
他爱听裂帛之声,就要搜罗整个魔族的绫罗绸缎来撕。
他要坟海游玩,要魔尊亲自屈尊就卑,背着他从魔宫走到坟海。
魔将巨相在中州战场上大?获全胜,魔尊亲自设宴接风洗尘。而在庆功宴上,魔后好奇巨相是否如传闻般铜头铁臂、刀枪不入,竟亲自取来武库中的神兵利器试验,当场砍下了?巨相的头颅!
其余魔将震骇惊怒,上谏废后,竟被魔尊轻飘飘打回。
他的灵剑弄风不能?再用,便让魔尊为他亲手打造嗜血魔弓焚天。闲时?无?聊,竟让留守魔域的魔将头顶红果,自己挽弓搭剑,练习准头。
魔将按月单双轮班,最后迸溅的是红果的汁水,还是血浆脑浆,全凭运气。而决定他们?运气的,则是魔后的心情。
他折腾魔尊,更折腾整个魔族。
今日突生?兴致,说要采一朵玉骨冰晶兰。
此花通体洁白如水晶,好似银练月光,如梦似幻,但却偏偏生?长在血煞之气浓重之处,汲取腐尸的养分生?长,世所罕见。
但此时?魔族入侵人界,人族惨遭兵燹之乱,烽烟四?起、尸横遍野。人魔交界的战场,正是汇集血煞之气的天然血池。
旱魃自然知道,唐朗月嘴上说要采玉骨冰晶兰,实?则是要去人魔战场。
但烬渊可以满足唐朗月的任何要求,唯独不允许他去人魔战场。唐朗月几次三番地提出,却都被烬渊用温柔却不容置疑的语气哄退。若是这?一次,因他看护不利让唐朗月偷偷上了?战场,连死亡都是最轻的惩罚。
旱魃看着唐朗月的笑靥,却只感?到惊惶。但面对魔后,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说不,只得勉强应下,说是定会尽力安排。
“我说我要去采,就要亲手去采,而不是让你们?带回来让我看。如果不能?让我满意?,后果很严重哦——”唐朗月压低尾音,语气中带着戏谑般的威胁,恍若一个天真而残忍的孩童。
“……是!属下定让魔后亲手采花。”
……
“让魔后采花”——一个简单的任务,却愁煞了?止小儿夜啼的强悍魔将。既然魔将无?法解决,只能?求助顶头上司。
烬渊虽对唐朗月纵容,甚至让镇守魔宫的魔将成了?唐朗月取乐的玩具,但还没有昏庸到因为宫闱之事将魔将逼到绝路。狗急尚且跳墙,更何况实?力强横的一方魔将。他身为魔族的君主,需要的不仅仅是臣下的畏惧,他还需要他们?的忠心。
唯独魔将巨相庆功宴上,他选择视而不见。
烬渊知道,那次确实?是他把唐朗月逼急了?。
旱魃求见他时?,他正在浏览着前线军报。
“魔后要去,就让他去。”
“可是陛下,玉骨冰晶兰生?长在……”
不等旱魃说完,烬渊就一把将手上的折子砸向旱魃头顶,“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