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如霞,似红云几万重。
但若仅仅如此,只能评一句“艳极”。
那画中人?侧身玉立,一双清眉间,却含着一抹难明的愁,似轻云蔽月,乱红辞树。但仅仅就?这一点愁,偏偏能将人?的心揪起,让人?忍不住想要抚平那抹愁绪。
然而,美人?如花隔云端,画终究是画。
京城第一圣手也曾叹息——“可惜不能入画中”。
但无论?琏增将自己画得有多美,唐朗月已然无福欣赏。
他盯着这画半天,眼前的一团黑影中好不容易多了一抹红,但细节是看不到了。他憋了半天,最后只能说?一句,“挺好的。”
他看着画,琏增看着他,唇边溢出一丝苦笑。
琏增放下画,吻上了唐朗月眼睛,唐朗月闭上双眼,睫毛颤抖。琏增张开嘴,轻轻咬了咬那已经接近报废的眼球。
旁人?都能从画中看出,唐朗月在愁,而画这幅画的人?,却自欺欺人?已久。
琏增抱住唐朗月,触手一片冰凉湿滑,他抬手一看,一手殷红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心爱的人?在流血!
身前人?突然的情绪波动让唐朗月有些不解,但很快,他明白了。
没?有及时发现?身体上的伤痕,着实怪不了他,他现?在失去了对痛觉的感?知。无论?是吐血还是皮开肉绽,都没?有任何疼痛感?。
琏增却手忙脚乱地?让他脱了衣裳检查伤口,端来那难喝的药给他喝。
唐朗月现?在连味觉嗅觉都退化了,这药倒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然而他推开了这碗药,静静看着琏增。
琏增本能地?再递过去,甚至想要像从前一样,用口哺哺给唐朗月喝。然而,当?他对上唐朗月的双眼时,突然心有所悟。
手一松,药碗打翻在地?面?上,瓷片四分五裂,浓黑的药汁在地?上流淌。
“……不想喝,就?不喝了。”琏增凝视着地?上的药汁,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哀。
自己……留不住他。
他要回到他该去的地?方,而自己从来不过是一个过客。
他的伤心,却全都是因为他……
纠缠不知多少?春秋,一切的妄念,一切的痴恋,在这一刻,却全都变成了两个字——放手。
唐朗月微笑,“你?这一辈子,不知造了多少?孽,我?也难辞其咎。”
心爱之人?的指责如当?头?棒喝,琏增攥紧了拳头?。
“琏增,你?要还。”
唐朗月从不叫自己的俗名,只称呼自己的法名,每一次叫出这两个字,都仿佛是对自己的警醒。
广增才德,弘扬佛法。
青灯古佛,仿佛是几世之前的记忆。
“削肉、剔骨、自罚、苦行……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唐朗月咳了两声,那是他被喉头?涌上来的血呛住了。
唐朗月抬头?看他,深邃眼眸中中竟有天神般的悲悯。
他抬头?,一个冰凉的吻落在琏增的唇角。
那一刻,琏增竟然觉得,他这一生穷凶极恶,所犯罪行罄竹难书,无量佛不渡他,但唐朗月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