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道路转角处,他径直和一个在天桥底下躲雨的算命人擦肩而过。
说起来,六年前外祖母也找人给他算过命。
那个老头子断言季誉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会断子绝孙,亲近之人统统不得善终。
季誉当时还小,他压根不信。
现在信了。
因为几年前他的畜牲爹死在情人床上,接着他母亲住进精神病院,跳楼自杀。外祖母也因此重病不起,临死前将一串佛珠强行戴在季誉手腕上,还泪眼婆娑反复呢喃:“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佛祖慈不慈悲季誉不清楚,但算命的挺准,还真是一个字也没说错。
白天他去医院,医生说他是心理阴影导致性功能障碍——简称阳痿。
可不就是断子绝孙么,挺好。
季誉在雨里走了一个小时,走到小区门口时已经凌晨两点。
周遭树影窸窸窣窣,忽然有阵车轮碾压声,身后两束剧烈刺眼的远光灯亮起,季誉迅速侧头用手挡住眼睛。
灯光逐渐消退,黑色迈巴赫的主人熄火,推开车门的声音有点闷。
皮鞋近乎不染尘埃,马上要触碰被雨水浸湿的地面。
车主人撑着伞缓缓走向季誉,烟灰色西服剪裁极好,身材无可挑剔,腿还长得离谱。
季誉脑子里冒出四个字,长腿叔叔。
男人抬起伞面与季誉对视,眉骨深邃,脸庞瘦削英俊,鼻梁上还架着无框银丝眼镜,比季誉高半个头,相当气度不凡。
男人发出的声音温和也低沉,让人并不觉得冒犯,“我认得你,七栋1036。”
季誉愣了一会,原本烦躁的心情忽而变得有些愉悦,“认识我的人太多了,你停车是想载我一程?”
男人回答:“当然。”
季誉觉得这人长得挺像他爹,足足三分像,于是他坐上迈巴赫副驾,目光肆意打量正在开车的长腿叔叔,“我叫季誉,季节的季,荣誉的誉,叔叔你呢。”
西装搭配精致到一丝不苟的袖扣,做派很像中世纪街头的贵族绅士,出个门都宛若参加宴会,靠近下颌线那还有一粒不明显的痣。
男人笑起来也很耐看,嘴唇有些薄,薄情寡义的象征,“我姓沈,沈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