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说你一切都好,叫他回去了。”
贺凌霄没想到白观玉居然搭理了,还亲自下山去和他说了话,心下有些惊讶。他抬头看向白观玉,顿了下,重又垂下眼,低头无意识搓着手里的锦被。
白观玉却不再接着往下说了,他坐在那看了会贺凌霄,留了一句“勿思过多”,起身离开了。
内室门轻轻合上,白观玉这回没有再给他下锢咒,不知是觉得他不敢再跑,还是料定他逃不出去。贺凌霄对着门出了会神,深且长地叹出一口气,仰头倒回了榻上。
自那之后,白观玉不知是在做什么,大半时间是在自己房中闭门不出。贺凌霄见不着他反而还觉得比较轻松些,只是他现下听不着声音,偶尔在什么地方一转身才发现白观玉就站在他背后。刚开始实在是把他吓得不轻,后来慢慢习惯了,骤然见了他也不会再觉得心惊,反倒还能平静的和他问声好。
贺凌霄弄不明白白观玉是想做什么,也没再多问,闲暇时便对着窗外竹林出神,天边云过,偶有鹤影展翅,直至翻上暮色浮光,便又是一日过去。
五日后,贺凌霄余毒散净了。
当天夜里,他翻窗下了山。
这已经是他数不清第几次偷偷从九遏峰上翻下去,只觉得实在是造孽。可不走不行,只留在九遏峰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贺凌霄顺着小道下山,临到山门口,隐隐在夜色中瞧见了个人影。
贺凌霄的步子停住了。
白观玉站在那,早料到了他要下来,没有说话,静静看他。
这趟下山路走得这么容易,贺凌霄多多少少也猜到他会等在这。一时无言,站着不动了。
两个人相对着默不作声了会,贺凌霄微微后撤半步,屈膝跪下了。
“师尊。”
贺凌霄喊过这一句,也不知是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后头蓦地便没声了。白观玉垂眼看他,也是好一阵没说话。浓夜中山风起,似有似无地撩动他素白的道袍,袖口处隐绣着银色暗纹,在这夜中反出一点冷冽的光。
他说:“过来。”
贺凌霄沉默了下,横竖反抗也是徒然,依言起身过去了。白观玉一言不发地看他在自己身边站定,转了身,走得却是下山的路。
贺凌霄一愣,望着他的背影。好半天反应过来,追上去道:“师尊?”
白观玉没有看他,神色仍是淡的,贺凌霄说:“您去哪?”
白观玉反问:“你去哪。”
贺凌霄语塞了下,不可置信地想,他这是要……他这是要和自己一起下山去?
为什么?
贺凌霄兀自愣了好半天,两条腿神志不清地跟着他走,白观玉什么话也不说,贺凌霄反而觉得这样更古怪,忍不住问:“为什么?”
“你是我徒。”
贺凌霄步子又是一停,紧接着,连忙又快步跟上去。
师徒,师徒是什么?贺凌霄忍不住在心下想,这关系能蒙蔽人的心神,叫人不辨是非吗?白观玉没有自理门户,在丁景假冒自己上山后也将他留在了太巽,如今还要陪自己下山去。白观玉冷肃之风向来是出了名,为什么要这样纵容他?亲儿子都没有他这样包庇的!
贺凌霄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他直觉若自己再说“不要再被我连累”白观玉多半又要发怒。思来想去,小心翼翼道:“掌门真人发现该如何?”
白观玉:“无碍。”
“他知道我……”
“不知。”
话到这里,贺凌霄又无言可对了。犹豫了下,道:“弟子此次下山,是想去寻谢寂的下落。”
白观玉这回看了他一眼,“嗯。”
“弟子认为是有人假借他的名号作乱,虽不知究竟为何,但应与六恶门门主有些关联。”
“嗯。”
“弟子……”贺凌霄顿了顿,道:“您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白观玉没有答,许久,他道:“你不愿说。罢了。”
贺凌霄被他一言噎住,沉默下来。二人顺着夜色离了太巽,头顶一轮圆月高悬,青山高耸,曲折溪流穿梭其中,尽头隐没在浓浓夜色里,弯弯绕绕,透不出半点光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