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
“剑。”
待他穿戴整齐,从一个病秧子蜕变成了一个铁骨铮铮的大将军,他倚靠在木柱上,沉默着,闭目养神。
程绥很识相,时不时地就来通报一下还需多少时辰到达,齐剑霜每每都回一个“嗯”,以示自己听到了。
几次下来,程绥心里开始犯嘀咕,这态度是想听还是不想听啊,平时这时候,他都会找邓画为自己解答一下,现在邓画不在,他只好去找贴身侍奉的冲子了。
冲子挠了挠头,愁眉苦脸地回道:“小的也不清楚啊,不过,军医问将军什么,将军都不回答,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程绥一拍脑袋,他恍然大悟。
对啊,得不到将军的回话是常事,而且,此前“嗯”这类无关紧要的回答,将军更是能省则省,这会儿还能腾出精力和力气回复自己,那就是在乎的意思啊。
“将军,驻兵和瀚王与我军汇合了。”
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将军,瀚王正带着几名亲兵往这儿赶呢。”
依旧是沉默。
“将军,日落前我们就能抵达原青县了,您这身体还没好,要不属下来打头阵吧。”
车帘忽然被掀开,齐剑霜睁开了眼睛,薄唇轻启:“我来。”
“可……”
“滚。”齐剑霜睨了程绥一眼。
齐剑霜能猜到,邓画得是排除万难、反驳了多少人,才让昏死的自己坐上第一批前往原青县的马车。
那“多少人”里,肯定有程绥这厮。
程绥一噎,意识到自己管了不该也无权管的事,尊尊敬敬回道:“是。”
瀚王上了他的马车,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瞥见一地血布的时候,吓了第二跳。
“你这是受了多重的伤啊?!”李延不由震惊。
齐剑霜淡淡道:“往后慢慢养,无碍。”
李延揶揄道:“枕松见了不得心疼死,你啊,快点想好说辞吧。”
李延在得知齐剑霜大胜北匈的时候,高兴到拍手夸赞,对齐剑霜不仅多了敬佩,还有感激。
在看见他遍体鳞伤的时候,更是内疚不已。
李延见齐剑霜眉头微微紧锁,像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他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你辛苦了,以后想要什么,尽管提!只要本王能办到!”
“教我吧。”齐剑霜突然冒出一句。
李延愣了愣:“什么?”
“教我一套不让晚溪心疼生气的说辞。”齐剑霜神情认真,真诚发问,与刚才那个“莫挨老子”的态度大相径庭。
“……”李延嘴角一抽,猛提了一口气,在齐剑霜期待的目光下,诚实回答,“这我不会……但我有耍无赖哄人的法子,你需要不?”
这下,换齐剑霜语塞了。
*
“杀上去!他们撑不住了!”
城墙已不复往日模样,垛口破碎成渣,女墙上遍布刀劈斧凿的痕迹。
县里的箭矢早已告罄,弓箭手们的手指血肉模糊,徒劳地想用木弓砸掉下方源源不断的士兵。
周巳拄着缺口累累的长剑,靠在一块还算结实的砖瓦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肋下剧痛,他的视线因为疲惫和失血而模糊,仅短暂地喘息两次,便想再挺身站直。
云枕松亦是狼狈不堪,官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穿的盔甲也有许多凹陷,鬓发被汗打湿,嘴唇干涩,脸上尽是污渍。
原青县已经走投无路。
而韩琰,还有数万士兵未上场,箭羽、火铳、战马都是充足的。
他已然被逼到了绝境,城门,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