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词无奈笑了一声,他目光怔怔地看着楚玄铮,片刻后挪开眼神,轻声道:“楚玄铮,你是皇帝了,你好不容易得到了想要的帝位,还有什么是你不满意的呢?”
天底下哪有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好事,大多数都是想要什么就会失去什么,对于这一点,沈词深有体会。
而楚玄铮就是千千万万的人之中最幸运的那个,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沈词的左肩有一道狰狞的伤疤,那是当初为了救楚玄铮弄伤的,为此,他的左臂几乎残废。
“你是不是不想在焕明殿?想要继续在朝堂之上?”楚玄铮摸了摸沈词有些微凉的脸,道:“我让你继续做你的沈大人,你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是交易吗?”沈词有些好笑地问道。
楚玄铮不想点头,但这的确是个交易,他点了点头,道:“行吗?”
“……”沈词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神,眼底的笑意也散去了不少,他挪开目光,平静道:“我不在乎什么沈大人的名头,也不在乎廷尉府的差事,楚玄铮,你有句话说的对,我能有今天是我咎由自取,与你无关,你不必做这些,更不要想着和我在一起,如果把你当成替身是我对不起你,可那三年你也没对我好过,后来更是……”
他嗤笑了一声,轻声叹息道:“所以你我在一起只是互相折磨,真的没必要。”
原来一个人什么都不想要的时候,再难过的事情都能释怀了。
沈词无所谓胸口流淌的鲜血,无所谓被毒素侵扰的心脉,也无所谓已经近乎残废的左手,他的前途,他的命,他都不太在意了。
如果一死就能得到解脱,对于如今的他而言,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可惜了,他应该养几天再自尽的,也不至于最后死没死成,还被楚玄铮现在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什么机会都没有。
但楚玄铮低估了沈词,若是这样就能阻挡沈词想要做一件事情的决心,那他就不是沈词了。
……
这几天沈词格外听话,好好吃饭,好好吃药,看得楚玄铮心中稍稍好受一些,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束缚在沈词手腕上的寒铁链是根本不敢解开的,那些任何锋利的东西都不敢给他。
“什么时候能放我回南郊别院呢?”沈词放下了药碗,开口问道。
“现在不行。”楚玄铮皱了皱眉头,他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有些于心不忍,只好道:“等你身体好些,我陪你回南郊别院小住一段时间。”
听到这话,沈词愣怔了一下,他笑起来眉眼弯弯,道:“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愿再去那个地方的。”
毕竟那时将楚玄铮囚禁的地方,是他强迫了楚玄铮做了很多事情的地方。
“……”楚玄铮自然知道沈词指的是什么事情,他转过头看向沈词,而后道:“没什么不愿意的,我现在喜欢你。”
他的话有些僵硬,似乎是没对谁说过这样的话,因而有些不太适应,也或许是因为这几天沈词的态度软化了不少,楚玄铮放缓了语速,他补充道:“过几天,过几天我就陪你回去住几天。”
“几天?”沈词笑着问道。
“三天。”楚玄铮咬咬牙,道:“等我三天。”
君无戏言,楚玄铮既然做出了这个承诺,他自然得要兑现。
沈词想着三天就三天,也无所谓,他算了算时间,自然有他自己的安排。
三天后,已经许久没人来的南郊别院里重新热闹了起来,里面都重新打扫了一遍,楚玄铮抱着沈词下的马车,斗篷将人裹得严严实实。
许太医也为沈词的左臂诊治过了,可惜当时伤得太重,又没有及时治疗,如今已经晚了,沈词笑了笑,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越是这样,楚玄铮越是不安。
“你养的狗。”楚玄铮将人放在了床榻上之后,又差人将狗带来,这条流浪狗已经洗的干干净净,楚玄铮不是什么喜欢养狗的人,但这是沈词养的,勉强算是爱屋及乌,只要这狗能激起沈词一些求生欲,那就是大功一件。
“下个月就是花灯节了吧。”沈词侧卧在床榻上,他轻轻摸了摸狗头,垂眸道:“花灯节是要放花灯祈福的大日子,你现在是皇帝,得要登城楼看百姓和乐的盛世之景了。”
“想去凑热闹吗?猜灯谜,或者放花灯?”楚玄铮问道。
沈词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手腕处的寒铁链哗啦作响,楚玄铮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目光,他轻轻握住了沈词的手腕,但绝口不提松开寒铁链,最后沈词叹了口气,道:“为我带一盏灯回来。”
“好,什么灯?”楚玄铮问道。
“双鱼灯吧。”沈词虚弱地笑了笑,道:“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站在双鱼灯下,我想我会记得一辈子。”
楚玄铮倒是不记得当时的样子了,听到这话,愣怔一瞬,他心头说不上是喜悦还是酸涩,握着沈词的手轻轻颤动一下。
“好。”楚玄铮应下要求,道:“我们好好过日子。”
楚玄铮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沈词拿捏住了,只是一句话而已,就扫平了他多日以来的郁闷,他好像是在绝望里看到了一束曙光。
双鱼灯,楚玄铮已经不记得那年初见沈词的时候,竟然是在双鱼灯下。
自从来了南郊别院,沈词的身体仿佛好起来了,他开始吃的多一点,脸色也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一些,楚玄铮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
再次看着沈词入睡之后,楚玄铮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季明前就在门外,他恭敬道:“禀告皇上,已经找到了沈词阿兄的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