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世子爷!”一小太监连忙冲进来,跪倒在地。
沈词瞧了眼这孩子,他半蹲下身子,尽量维持自己平静的语调,问道:“你的玉佩,谁给你的?从哪得来?”
小孩因为刚刚被沈词扶了一把,免遭跌倒,此刻对沈词正是好感的时候,听到对方询问,便立刻殷勤应道:“是父王给我的,说是皇爷爷给父王的。”
沈词轻轻摩挲了一下这枚玉佩,虽然质地和阿兄那块一模一样,但是上面没有细小的磕碰,而阿兄那块曾经差点被叫花子抢走,因而磕碰了一个角。
阿兄死后,沈词日夜摸索那块玉佩,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那块玉佩上的每一个纹路走向了。
“这玉佩……是有什么来历吗?还有类似的吗?”沈词何等聪明,他微微垂眸,轻声询问。
“听父王说,这是皇爷爷给每一个儿子都刻了一块,虽玉质称不上顶级,难得的是取自于同一块料子,皇爷爷说希望子孙后代,同气连枝。”小孩朗声应答,丝毫不露怯。
沈词愣在了原地,直到孩子忽然跪倒在地,行了个大礼,十分恭敬道:“永安王府萧明淮拜见皇上。”
他回过头,就看到楚玄铮站在身后,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第55章第一更
楚玄铮站在书架旁边,他目光略微低垂,和半蹲在地上的沈词互相对视着。
永安王世子会在这里,是他安排的。
那些起居录和书籍资料也都是他安排的。
沈词觉得阳光稍稍有些刺眼,他略微半眯着眼睛,瞧着这只是穿着普通常服的楚玄铮,而后觉得眼睛有些酸涩,稍稍垂眸扶着书架起身。
永安王世子被小太监带了出去,整个藏书阁便只剩下他和楚玄铮。
“小舟。”楚玄铮上前一步,他走到沈词的面前,小心翼翼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词轻轻摇了摇头,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不想说话。
“你今天太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若是需要什么,让宫人送到焕明殿就可以。”楚玄铮也不提那枚玉佩的事情,他轻轻为沈词整理了一下略有些散乱的长发,轻声道:“小厨房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鱼羹。”
他扶着沈词出去的,沈词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楚玄铮的手,一路上沈词都是很安静,和往日看上去并无异样,他也没有去询问楚玄铮关于那枚玉佩的事情。
然而走到崇阳门的石阶旁边时,沈词却未曾注意到这是台阶,一个踩空直接摔了下去,幸而楚玄铮一直注意着他,连忙伸手扶了一把,这才免遭受伤。
他干脆直接将沈词拦腰抱了起来,怀里人似乎还想要挣扎一下,楚玄铮只得无奈道:“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小舟,待回去,我和你解释,我可以解释。”
“别叫我小舟。”沈词声音嘶哑,透着一丝气跟不上的虚弱,轻轻扯动了一下唇角:“我叫沈词。”
楚玄铮抱着他的手微微一僵,心口像是被什么抓了一把,酸涩难忍。
回到焕明殿内的沈词神情平静,仿佛下午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仿佛他根本没看到那枚玉佩,但楚玄铮知道,按照沈词的性格,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沈词,寸步不离,当初沈词将碎瓷片插入心口的事情几乎成为了楚玄铮的噩梦,他根本不敢回忆当时满手的黏腻鲜血和沈词几乎没有起伏的胸膛。
终于到了晚上,楚玄铮和往常一般,上床将人搂在了怀里,他轻声道:“近日说北疆异动,提兰死了,哈尔图几乎疯了。”
哈尔图便是那北疆的小王爷。
“哈尔图。”沈词终于开口了,他笑了一声:“当年把提兰送到京都的,不正是这位萨哈部落的小王爷吗?”
如今人死了,他疯什么?沈词只是遗憾当初的毒针竟然没能杀了这小王爷,着实是让沈词非常吃惊。
楚玄铮听出沈词今日情绪非常不佳,甚至可以说是在忍耐的边缘。
“小舟。”楚玄铮低声道:“若是你想问什么,我定然知无不言,你不要什么事情都忍着不说,许太医说你的是心病,你……”
“……”沈词豁然掀开了被子,他猛的坐起身,因为起的速度太快,以至于眼前都有些发黑,他却咬着牙冷脸看向楚玄铮,道:“你想要我问什么呢?”
楚玄铮张了张口,他和沈词坐在一张床上,互相之间不过抬手就能拥抱对方的距离,可楚玄铮却有一种他们之间似乎隔着无法磨灭的隔阂。
“楚玄铮。”沈词偏过头,他道:“你昨日说了那么多话,今日又来藏书阁,还让我看到玉佩,你到底想要我问你什么呢?”
这话几乎是挑明了,楚玄铮喉头微动,他轻声道:“你想问我什么?”
沈词忽然笑了出来,他在楚玄铮不安的目光中脸色阴沉下来,眼神丝毫不负往日的虚弱,几乎称得上薄情,道:“我累了。”
楚玄铮不敢吭声,他眼神沉静地看着沈词,带着一丝深深的无奈和后悔,若是他早知道沈词就是小舟,若是他早知道自己就是阿兄,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鲜活的沈词被逼成如今这病骨支离的虚弱模样,而他却是始作俑者。
如果楚玄铮是阿兄,那沈词回顾自己的半生,就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