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宁声音小下去:“昨日祝尚仪考校宫仪典籍,因答错被罚抄书,耽误得晚,今晨一时不察误了时辰,还请尚服责罚。”
“不学无术,样样无成。”汪浅音调陡高,“按照宫规,你二人今日犯的错该如何处罚?”
沈思宁尚在思索,便听周缨先出言道:“笞十。”
汪浅乜她一眼,淡道:“念在初犯,减半吧。”
宫正司派驻于此执掌戒律的典正严知微执戒上前,戒尺长约一尺宽约两寸,榉木材质制成,厚约寸余,边缘已油光铮亮,显然已经历多年深宫岁月,彰显过无数次宫廷威严。
沈思宁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立即被两名宫人制住,待受完罚,又疼又惧,已是止不住啜泣。
周缨担忧地看她一眼,尚不及关切,便见严知微已站至身前,只得垂首领罚。
汪浅告诫室内众人:“你们都睁眼好生看着,即便是进宫来做女官,日后得授品秩,不与一般宫人一概而论,但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前朝官员们上值误时,仍有受御史弹劾上司责难之险,遑论若是朝会迟到,轻则降职,重则罢官,你们又如何能特殊?”
汪浅淡扫她二人一眼,语气冷得厉害,用戒尺一指墙角:“今日教授宫廷穿戴礼仪,你二人站那里好生听着。”
“是。”二人自是不敢造次,乖乖站至角落里。
因先前常年事蚕桑之事,周缨对此颇有兴趣,虽手上隐隐作痛,却也在以眼神安抚好满怀歉意的沈思宁后,一直抻着脖子凝神细看,生怕错漏一处。
见她如此,汪浅反倒怒极,待到授课结束,冷声斥道:“周缨,你去禁房思过,无令不许出。”
众人哗然,沈思宁欲要申辩,周缨忙阻止她:“汪尚服如此安排,自有其意,不可冲撞。”
严知微率人将她领至东廊后的禁屋。
一间逼仄窄小的屋子,其上锁已斑驳生锈,屋内无窗,仅设一道小门,灰暗而沉闷,踏足其间不过片刻,周缨已觉鼻腔与胸肺间皆有不畅之兆。
严知微道:“宫中初选女官都在此受训。上一次擢选女官还是五年前,这屋子已经五年未曾启用了。”
周缨点点头,听她接道:“按照此处的规矩,凡于禁屋受训者禁食一日。按理你之错不至于此,只是汪尚服对你抱以厚望,你却如此慢待她的课,她生气也难免,你先好生待着,午后祝尚仪来授课,看她有无异议。”
“多谢典正。”周缨客气致谢。
门从外锁上,黑暗笼罩着这方寸之地,伸手不见五指,周缨凭方才所见,小步往前挪移,脚踢上一处硬物,判断出应是一张窄小的木床,缓缓屈身坐下。
昨夜歇得晚,早间又不曾进食,周缨力乏,手下意识地往后一撑,又疼得一缩,只好往掌心吹气,试图缓解疼痛,后来便力图睡过去,以让自个儿好受些。
好在昨夜睡得少,眼皮沉重得厉害,不多时,周缨便耷拉着双腿草草睡了。
再睁眼时,眼前仍漆黑一片,已辨不出是昼还是夜。
不知过了多久,锁扣声响起,门被从外推开,周缨下意识地先抬头去看天色,外头同屋内相差无几,仍是灰暗的,仔细一看方能瞧出有几颗发白的星子。
周缨看着门口进来的人,起身行礼:“祝尚仪。”
严知微提灯站在一侧,祝淮睨她一眼,语气严厉:“可知错了?”
周缨称是:“万不敢再犯。”
祝淮走近两步,柔和的光影随之移动。
祝淮声音温和不少:“手伸出来,我看看。”
周缨不肯。
“不服上官之令,你还想受责?”
周缨迟疑伸手,严知微显然留了情,伤处并未破皮,轻微隆起,呈青紫色,被提灯一照,倒是有几分可怖。
祝淮接过提灯,仔细照看片刻,说:“你同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