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侯府的茶,喝着实是有些涩口,我便在府外等罢。”
崔述方走出门外,便听薛向唤他:“崔少师,这银我可以给。家父那头,我会去设法劝服。”
崔述冲他微一点头,并不意外这结果,但却在听到他的后一句话时蹙紧了眉。
“但我有两句话要说。”
“但讲无妨。”
薛向冷然一笑:“其一,崔少师所为,恐非良臣之举。念你尚将其用于正途,此前我才未予深究,暂且放了你一马。日后若再有出格行径,我司刑狱一日,便一日不会饶你。”
崔述神色未变,淡然道:“好。”
“其二,替你做这破局之人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请讲。”
“待追缴欠银事毕,崔少师自会知晓。今日我应下此事,来日崔少师可别损我脸面。”
崔述思忖着他话中深意,慢慢踱步出了侯府。
王举正焦急地在阶前走来走去,一转头瞧见他慢悠悠地出来,舒了口气:“薛向这厮,倒也明智。”
“你率军在前,他怎敢胡来?”崔述一笑,“我二人虽是违律行事,但伤及二品大员,亦非他能承受的后果。他为刑部侍郎,自比你清楚律令。”
说着,他转到侯府东墙下站着相候。
待那日头越过院墙,直直地洒下来,寒意慢慢散去,周身渐渐暖和起来,永定侯府的大门终于再次开启。
不知薛向使的什么法子,但到底是六万两银,实在令人心疼,此举又易遭忌恨,被迫做了这出头鸟,永定侯面色十分精彩,站在阶前,开口便唾道:“竖子小儿,借查贪墨之名,行敛财之实,实为人所不耻,你最好保证这每一锭银都能进到太仓。”
“待追齐欠银后,我当亲至侯府,请侯爷前去太仓监督清点录册。”崔述语气恭敬。
话中机锋气得永定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永定侯怒道:“搬给他。”
仆从鱼贯而出,竟是抬了十箱银锭出来。
“哪来这么多现银?”王举忙不迭点人上前清点交接,不忘命人去牵马套车。
待核明数目后,崔述将早已备好的盖有户部钤印的收迄字据递给侯府仆从,同永定侯道:“请侯爷派人去户部领捐免帖。”
永定侯怒不可遏,不屑地哼了一声,返身进门。
那仆从倒是不敢怠慢,连忙打马往吏部去了。
王举率军将那十箱现银装好,仍是骂骂咧咧:“这不故意找茬吗?怎么不全换成铜钱呢?”
崔述一哂:“自是薛侍郎的巧思。银票如何令众人皆知?”
永定侯府的赎银刚经最繁华的嘉定大道运抵户部,消息已传遍了整个玉京。
圣眷正浓的永定侯府一服软,顽抗之徒皆有动摇,原本就摇摆不定的,更是忙不迭地前往户部缴银。如此情状,滚雪球一般,引得诸多勋贵纷纷效仿。
此时,徐涣派人给门生僚属送去一句口信,只说“势不可违”,火上添薪。此言一出,手握实权的官员们亦相继俯首。
及至期满之日,户部收得欠银十之八九。
对逾限不缴者,户部尚未及上书请旨处置,齐应已于朝会时亲自提起此事,命即发刑部议罪,无论困顿难筹、恃势观望抑或心存侥幸,皆按《肃贪疏》罪加一等判罚,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