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容闭目,缓缓取下今日赐宴才戴上的凤冠,褪下翟衣,周缨起身换上,正欲往外,章容忽道:“你若有事,我无颜面见崔相,你务必珍重。”
“为大局计,他不会因此与娘娘生隙。”周缨快步登上凤辇。
登贞度门楼,凤冠珠帘垂坠,守将不敢直视凤颜,司檀随侍,无人敢疑。
周缨模仿章容素日语气,扬声道:“陛下抱恙,卧床养病,逆贼趁此夜闯宫城,罪大当诛。诸位将士听令,一律杀无赦,以人头计军功,一颗叛党人头换赏金一锭,十颗晋一级。”
中宫亲临,士气大振,叛军攻势被暂且压去三成,不多时,到底势力悬殊,又复燃起来。
弩箭自周身疾掠而过,将领请周缨入门楼,周缨环视门楼之下的战况,昂首走向门楼上悬着的战鼓。
鼓槌落,战鼓鸣,将士嘶喊声再起。
翟衣鲜艳,在夜里显眼至极,叛军弩箭纷纷而至,有些被格挡开去,有些落在身侧,有些也免不了正中身上。
战阵胶着近三刻,终于被叛军突破,宫门破开,叛军派出一队格挡门楼上的残兵败将,剩余人马直冲禁中。
叛军人马直杀明光殿,因未找到齐应,又分头搜罗起各大宫殿。
灯烛尽歇,整个内廷笼罩在漆黑一片中,只听得叛军四下破门翻箱倒柜的声音。
头顶的咚咚之声似正中心脏,令众人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齐延虽年幼,却也未被此等情形慑住。
搜罗半刻,并未发现脚下的密室,叛军返身离开肃文殿。众人方松了口气,下一刻却闻到了泼天的桐油味,登时心下一凛。
叛军落锁泼油点火,一气呵成,所过之处,搜一处烧一处。
浓烟滚滚,密室内顷刻便被浓烟萦满,众人捂住口鼻,面色痛苦。
汪浅站起身来,被祝淮一把拉住。
“松手,不找出路,都得死在这里。”汪浅扯了两下衣袖,却被她死命拽着,纹丝不动,语气里便含了怒。
“万一叛军就守在门外呢?”
“不可能,内廷地广,叛军亦没有上万之数,必然还在分散搜寻陛下和殿下。”
衣袖上的力道一松,汪浅喝她:“护好殿下,我先出去探探。”
祝淮点头应下,生生以手将下裳扯烂一块,捂住齐延口鼻。
密室门一开,火势已扑上了椽子,汪浅勉强辨出方位,往殿门潜去,确认殿外没有叛军之后,回到密室门口,往里喊道:“快出来,火势太大,再不出去,都得被困死在这里。”
吸入了太多浓烟,祝淮带着齐延行动缓慢地爬上地面,见汪浅正寻到一根掉落的梁柱,脱掉外衣将火势扑灭,将外裳缠至其上,便要去抱那滚烫的梁柱。
祝淮将齐延交给手下的两名女官护着,招呼其余人手一并上前,众人学着汪浅的模样,将外裳脱下裹住梁柱,而后合力抱起,撞击紧锁的大门。
梁柱笨重,歇了三次,大门终于被撞开,梁柱扔下,汪浅当即命堵住门口的女史内侍们先逃,又将祝淮推往门外:“先走,我去接殿下。”
祝淮被推得一踉跄,待站稳身子回头,便见着椽顶轰然坠下。
汪浅猛然将齐延推往门外,祝淮下意识伸手接住,“轰隆”一声,椽顶倾倒,一门之隔的人失去踪迹,只露出一截黝黑的手腕。
祝淮痛哭出声:“姐姐。”
但来不及悲伤,她将齐延抱起,招呼其余人跟上,寻到僻静角落藏身。
冬雪簌簌洒落,宫城渐渐落满一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