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堵住去路,胳膊撑树,发带松散落,如有阳光透云,温和而明净,扬了扬唇:“现在认识了。”
温扶冬只听见他的声音,笑道,“我叫谢青晏。”
“小娘子也可以叫我,谢寄欢。”
她无言退步,往里头逃。
笑面虎!
“跑什么?”谢青晏轻笑一声,似是悠闲散人,“不吃人。”
林深处,更将声音无限放大,消融于风。温扶冬走着,脑海却恍神,忆起前世。
他们所见最后一面。
雾霭低沉,暴雨连日,仿若囚牢,将人困于其间。
山头乌云盘踞,山雨欲来之势,死寂万分,偌大厮杀后,血滚滚而泼。
唯有天际白光昭示黎明降至。
最美朝阳时,后山大片桃花,若有人愿为她折枝,也应是良辰美景。
孟休危站在山顶,眺望远方曙光。
四氏要杀她,阵法已布,只待上钩。
她挽好衣衫,剑尖落血泪,月色银衫,更如裂痕相交。
小雨飘落鼻尖,凉意入骨,她提剑去往曙光,迎接命运所到来,偏生这时,有双手拉住她。
暴雨浇透他黑发,贴在两鬓,谢青晏看着她,羽睫颤如翼:“你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我吗?”
少年发梢湿漉,眼睫沾水,扑朔着,若振翅欲飞的蝶,眼底的光却被浇得熄灭。
大雨如瀑,云天一色,皆见墨痕。
只记得,那人看着她,眸中雨幕连绵,全无往日轻浮。
暴雨灌溉,细腻雨珠急落,沿鼻梁轮廓,勾勒脸庞成线。又沿下巴,滴在心底。
“好一个与我无关。”他笑起来,讥诮万分。
“那如果现在我说喜欢你呢,还和我没关系吗?”
水光停落他乌发,雾气弥漫,不肯离去。
孟休危转头,看向雨中少年。
此天乱琼玉色,他乌发搭肩,随雨沥坠落。璀璨天光于眼底,雪面墨眉,宛然胜玉。
孟休危记忆恍惚。
以及,他折去一身骄傲,笑意自嘲。
“孟休危,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她从未想过,四氏秉持“摒除邪祟”,逼她入死路之时,暴雨中,还有这么个人,想要保住她。
“放手吧,谢寄欢。”
不待他回复,孟休危不着力道,推远少年。
背影转身而去,走入水雾,再未停。
大雨倾覆,白绸跌落泥泞,那双眼里,没有任何感情。
思绪回笼,温扶冬看着他的脸,火冲灵盖。
他的名字,曾是她数十年短暂一生,恨之入骨的仇寇。
未想缘分弄人,竟能再遇,先前将他视作窃贼未识,再见面,却是这般窘迫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