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按察司按察使兼燕王府右傅秦却已经等在屋外。按《律》,亲王不可指摘地方庶务,但景昇帝为了加强子孙们对地方的影响,王府相、傅往往兼任行省及都司官员。
秦却给朱霰行跪拜大礼。
“昨日未时,行工部右侍郎胡美临街骑马,撞死一名卖浆的老妇。胡美被收押在临淮县牢。今日酉牌,一伙暴徒持械把县衙围了,临淮知县和牢子等被打死。暴民都是营造宫室的匠人,口说大不敬之言,已被卫军镇压。”
朱霰问:“那些工匠说了什么?”
秦却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珠,有些犹豫,“老臣不敢说。”
朱霰道:“本王饶你无罪。”
秦却左右环视。朱霰一个眼神,让围在周身的火者退开十步。
秦却道:“那些暴民说的是当年白莲教的口号。天遣魔君杀不平,不平人杀不平人,不平人杀不平者,杀尽不平方太平。”
朱霰呢喃着“白莲菜人”四字,“继续。”
“中都留守卫已将行凶的暴民拿下。胡美已下卫所大狱,但胡美在狱中口出不逊。微臣怕再出乱子,思来想去,只能深夜打扰王爷。”
朱霰说:“本王亲自去卫所提问胡美。”
秦却说:“是。”
朱霰去而复返,问:“张迁那边可有消息?”
秦却说:“张百户还未曾探明驴牌寨那股贼寇的踪迹。赵都指挥使于老臣商量,欲咨文兵部,请旨派军卫上山剿匪。”
朱霰“嗯”了一声,“就这样做。”
朱霰道:“秦按察使这一日夜辛苦,回去休息吧。”
秦却突然跪倒在地上,给朱霰行大礼而不起。朱霰看着年过五十的秦却匍匐在地上的乌纱帽,微微皱起眉。
朱霰问:“还有何事?”
秦却做了凤阳府七年按察使,五年燕王府左傅,算是朱霰身边最信任的一班辅臣。秦却虽年迈,但性格刚硬不折,为人颇为古板,是肚子里藏不住话的大忠臣。
秦却说:“老臣听闻,王爷收留了一位身染疫症的女子在身边。老臣斗胆,请殿下保养玉体,切莫因爱废体。那名患疫女子不宜留在王爷身边。还是由老臣带出去,送往惠民药局安置。”
“吱呀”一声,两人背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
秦却抬头,他的眼睛出现一个长相狐媚、衣衫单薄且凌乱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好不轻佻,一边拉着松松垮垮的衣服,一边用手揉着眼睛。
福桂还没睡醒,打了个哈欠,问:“王爷,不是说好承恩一晚上吗?您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
简直是不知廉耻,妖孽!
老臣秦却如遭五雷轰顶,气得身体都在抖。
朱霰看一看已经气得胡子都歪了的秦却,又看一看不修边幅的福桂,竟然觉得又无奈又好笑。朱霰褪下身上的大红兖袍,披到福桂身上,一个打横,将福桂拦腰抱起。
福桂惊叫出声,压低声音喊:“王爷?”
朱霰面无表情,目光直视前方,同样压低声音说:“做戏做全套。”
福桂从朱霰臂圈里看一个白胡子老头对她吹胡子瞪眼。
福桂问:“他是谁?”
朱霰抱着福桂进屋,没回答福桂,只给秦却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
以及——
一句话。
“本王后宅之事就不劳秦公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