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辜灵动、刚被泪水洗过的大眼睛眨一眨,说:“请王爷陪我走回去吧。院子里毕竟死了人,要是有人把杀人的罪名扣在奴婢头上,请王爷当场就替奴婢做主申冤。也省得王爷跑来跑去腿酸。”
福桂看到自己的人影在朱霰黑眸中凸显出来。她听到朱霰似乎轻叹了一声。看来燕王殿下的确拿她这个厚脸皮的小宫女没办法。
福桂回到药王殿,在湿透了的短打外面套上裙褂。她将脱下的钗环塞到朱霰手中。朱霰拿一根金钗在手心转来转去看。
朱霰问:“你就这样子回去?”
福桂回答:“这样很好啊。奴婢和王爷算起来只见了三面。奴婢脸皮薄,实在没办法在见了三面的男人面前褪下衣裙。”
朱霰:“……”
福桂和朱霰回院子。原本两人是一前一后走在夹道,朱霰在前,福桂小尾巴跟在朱霰后面。后来,福桂软绵绵哀求朱霰:“王爷,你腿长,等等奴婢。”朱霰就放慢脚步,屈尊降贵地与她并肩而走。
快走到院子牌门的时候,福桂扯一扯朱霰的衣摆。朱霰低头。福桂问他:“王爷,贞贞她们说,我是王爷的第一个女人。那么王爷您这样的男人会怎样宠爱您的第一个女人呐?”说完,福桂抬起一条手臂。
朱霰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缓缓抬起手臂挨近福桂。看朱霰还有些拘谨,福桂主动承担起破冰的重责,抓起朱霰的手放到自己手背上。朱霰呆若木鸡地震一震手指,十分不情愿地碰一下福桂的手背。
燕王殿下简直是个没开过荤的大姑娘!
福桂抓住朱霰的手,小手包大手,也能让对方无处逃遁。福桂将宽大的袖子撸下来盖住两人交缠的手,算是给燕王殿下立下一点最后的体面。
朱霰的手心渐渐出汗。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世间怎会有这样大胆的女子,哭哭笑笑,毫无规矩可言。
福桂与朱霰携手走进院门。
院里乌压压聚拢着一群人,有内使、火兵和宫女。他们一见朱霰,全都跪下来行礼。
烟熏火燎的马三保跪着挪动到朱霰身边,瞟一眼福桂,“殿下,死了个——”
三保还未说完,朱霰就说:“不用说了。知道了。”
福桂被马三保刮一眼,就知道自己死缠着朱霰一起回来是对的。就连跟随朱霰的小内使都怀疑是她杀了四儿,她孤零零一人回来,还不得被当成替罪羊给逮了。
朱霰让众人起身。
管事内使禀告朱霰院子里发生了什么。管事说:“有个叫四儿的宫女放火偷东西,被倒下的架子砸死了。”看起来管事也想将事情简单处理,将一切归咎于四儿个人的贪欲,以逃脱自己的疏忽之责。
朱霰“嗯”了一声。
管事的脸立刻从煞白转为微红,脸颊上有了两坨血色。
福桂看到娜仁姑姑拖拽着儿女缓缓站起来。娜仁姑姑一只手的胳肢窝下塞着儿子阿拉坦的黑脑袋,另一只手正在暗暗拧女儿其其格的臂膀肉。其其格被拧得又在哭,却不敢当着这么多人哭出声。
福桂觉得娜仁姑姑看她的眼神透着一股狠劲儿,仿佛要用眼皮当场把福桂夹死,也仿佛已经下定决心连自己的性命也拼上。
福桂就在娜仁的目光中,转头,看向朱霰,盯着他浅笑。她在用行动告诉娜仁,放火、杀人和她福桂毫无关系,她一直和她心爱的情郎在一起。
朱霰的手在福桂宽大的袖子下轻轻挠一挠福桂手心。
福桂知道朱霰是在向她讨瓷瓶。
可她不想这样轻易给朱霰。
福桂硬生生抽掉自己的手,向朱霰福一福身,道:“王爷,奴婢钗环凌乱,实在不成样子。容奴婢下去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