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还要如何?”
那双幽深的眸子看不出情绪,或有怒气,或有不爽,但这都不重要了。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不管想守护谁,如今也跟她没关系了。
瑜安移开视线,转身踏入了衙门,深知后背的那道视线久久都在,便走得生快,裴承宇将她送至诏狱门后,她便跟着锦衣卫进去了。
牢狱是那般的深,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绕了多少路,瑜安才到了关押褚行简的地方。
这般苦寒的地方,怎么能待得下去。
瑜安忍着眼底的嘲意,调整好心情,待牢锁打开,她轻声迈步,拍了拍还炕上未反应过来的褚行简。
“爹。”
就是这一声“爹”,叫褚行简彻底清醒过来,甚至连身上的疼也不顾了,旋即起身查看。
待瞧清那张泪眼盈盈的脸,当即就化了心。
“来看爹了?”褚行简紧紧握上女儿的手,看她眼下的淤青,一片心酸,“因为爹的事儿,是不是都没睡好,爹真是对不住你。”
瑜安摇头,“爹,是女儿没本事,现在才来看你。”说着,将包裹打开,“这是我给你拿的衣裳和被子,诏狱阴寒,你的腿肯定受不住。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方才听人说,案子有转机了,有人抓到了那一千两黄金的来源,圣上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褚行简忍着喉间的痒意,强行提起笑容,“你这孩子,就是心细,知道怕你爹过不好,尽拿来些取暖的东西,下次记得拿些酒来。”
为逗女儿开心,褚行简开起玩笑,可并不见瑜安展颜,反倒脸上神色愈加凝重起来,甚至站上了训斥的口气:“喝什么酒喝酒,还下次,能不能出去都不一定……”
声音越说越低,甚至尾音沾染了几丝哽咽。
褚行简有苦在心头,安慰道:“爹没事儿,昂。”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将此当做最后的离别,只想多瞧瞧,再多瞧瞧,哪怕是死,也不想忘掉女儿的一颦一笑,就算是哭脸,他也喜欢。
若能重来一次,他就不带她来京城了,留在江陵也甚好,如此,她也能遇上良人,不用遭受京城的是是非非。
他轻拍上瑜安愈发消瘦的肩头,叹道:“玉娘,若日子过得不如意,拿着爹给你的陪嫁,回江陵吧。”
许是诏狱的磨难,叫褚行简积压了多年的疲累和苍老都显现出来,瑜安怔怔望着鬓角花白的父亲,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中的雾气越来越重,犹如遗言的话在耳边回荡,叫瑜安已没了半分思考。
“卓儿年龄尚小,你将他带回江陵之后,他若有出息最好,若是文不成武不就,你也不必管他,叫他在世上能自己立足便好,你顾惜自己要紧。”
罪名一旦沾染上了,便轻易擦不掉。
徐家与纪家交往深厚,难保纪家不会因他的事而刁难她,之前还有他在撑腰,今后没有了,相较于处处为难,倒不如离了一身轻松。
瑜安深深换了口气,哽咽道:“爹,你跟我说实话,难道真的没余地了?”
她长大了,不是小姑娘了,不好骗。事实如此,女儿泪眼如前,叫褚行简也编不出谎话来。
自他入狱以来,便从未抱有出去的希望,他那日将名单写给纪景和,自救有,亦有帮他人之意,却从未指靠旁人。
暗中做局的人既然能行到这一步,那便说明是做足了准备,好容易逮到机会,若是今日叫他翻身,往后哪还有机会。
所以这也便是他叫纪景和带瑜安过来的原因,父女之间,许是最后一面。
褚行简忍着咳嗽,“卓儿那孩子最近如何,听说在国子监打架了?”
瑜安蹲在地上,擦去眼泪报喜不报忧:“卓儿向来强健,打十八九岁的人绰绰有余,一点亏都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