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中空,清辉落地。
难能可贵的清闲时光,叫趴在窗边抬头望月的瞿幼璇乐在其中。
珈蓝已经呼呼大睡起来,床榻上如赛马般骑跨着被子,睡姿实在是不老实。
听着她酣睡梦中,依稀在喃喃自语,“好吃……我吃一口……小姐一口……”
瞿幼璇不免嘴边带笑,借着这句话,思索起那“巧上加巧”又“太过刻意”的结识。
那日别了谭家母女,瞿幼璇拎着食盒,隔着幂蓠,漫步在巷口。
微风浮动,夹杂着一股桂花梳头油的香气侵染街道,味道好闻的同时也冲淡了些疲惫。
她鲜少有这种机会能站在街上,如同个寻常男子般出行玩乐。
今日幸得清河郡主预备宴饮,为了讨个喜乐气氛替来日捧场,京中各大街巷都立了花艺柜子,府中使女们一半以上都外出散发喜包。
瞿幼璇心中笑着这个郡主肆意惯了,转瞬间又不免关心想念自己的昔日好友苏华近况如何……
她心思沉沉,随手捏了一朵花拿起旋转,这才想放回时,只听背后响起陌生男子的攀谈声:“这花放在这里也可惜,能被人带回去插在净瓶里,或许还能再活上些时日。”
她心下诧异,便拿着花转身相对。
隔着白色的纱二人互相都看不真切,只注意到此人身上的穿着是春闱学子的白衣青带,略微熟悉。
她迟疑着将花递给他,说道:“我不擅侍弄花草,拿起来也只是玩儿玩儿,纵然带回去插水里,不会养也只能枯萎。”
男子声音很轻慢,他很有分寸地接过那朵花,对着她笑容温煦地道:“养花养草需要些功夫,没有耐心就不会养好。在下也想沾沾郡主的喜气拿朵花,想着或许能得上些机缘落个好成绩,谁知道姑娘先下手为强,快人一步。如此,便让在下接过这份喜气吧!”
瞿幼璇这才了然,便不着痕迹地进了一步,心下也有了攀谈的想法,问询道:“公子看着很年轻,能同这一榜学子共试,想来天分之很高,早慧开悟。不知是哪里人杰地灵?”
男子俯身掬了一躬,这才对着她说道:“在下乡野出身,一介白衣,是云州宸暨人士,不敢冒称人杰地灵!姑娘这话折煞我了!”
“云州?那还真是不巧了!我父亲是幽州人与云州正相邻!宸暨正在幽云两洲的边境,两地相邻甚近,你我也算得上半个老乡了!”
瞿幼璇展露了笑意,撩开了幂蓠。
这一看二人都有些怔愣,眼前人身姿挺拔,约莫着足有九尺之高,二者隔着纱尚且并不发觉,去了阻碍深感二人的差距。
想来她在女孩子里已算得上高挑,遇着高人两相对比,相形见绌了……
待她抬头,更是心下安静了。
温文兰馥胜却书卷气长,玉山将倾亦存尔雅敦和。这种姿容在春闱殿试成绩开榜后,榜下捉婿已是铁板钉钉了!
她暗自吃惊,随后便知自己的出神,便低了头后退,扯了纱覆下,整理整理心情才平复,说道:“我虽不会相面,可粗看公子尊容,深觉公子贵不可言!真有造化得蒙圣恩,为天子门生,日后云州宸暨人士当推您为文首啊!”
那人沉寂许久没有吭声,只待被她的话惊到这才又展笑颜,掩唇笑道:“在下空有皮囊而已,怎能领受姑娘的美意?窃以为独善其身已是好的,若有幸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便觉心满意足了。”
瞿幼璇点点头,想起什么又忍不住提醒道:“公子后话说的是。只是人事随流水,难保没有得意时候,怎可推拒青云之机,枉费贵人提携?这话可能有交浅言深之嫌,但公子胸怀有无,知足常乐,不管日后行什么事,恐怕都有造诣,万万不能止步于心满意足啊!”
那人没有回她的话,而是岔开话题说道:“姑娘怎知我不是虚伪掩饰鸢飞戾天之心?昔趋魏公子,今世霍将军,世态炎凉甚,交情贵贱分。似乎世态炎凉,趋炎附势才是人情常态,灵运自认,无出他者一头之地。”
瞿幼璇猝然失笑,再一次被眼前人的话轻言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