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中晌休息时,齐延回景和宫,周缨亦未如往日一般留此,随同回宫。
轿撵落地,温瑜候着齐延至偏殿与章容一道用餐,周缨回倒座房中草草吃了几口,凝神听着偏殿的动静,待齐延回后殿休息后,当即去求见章容。
章容刚用完膳,正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司檀为她燃上一支熏香,慢慢替她揉着额间,劝道:“娘娘若觉今日精力不济,还是稍事休息再操劳罢。”
章容摆手,叹道:“肃王妃还在宫中,太医今日去瞧过了么?如何了?”
“赵太医医术精湛,在太医院里也属翘楚,又尽心尽力,先前过来回话,说是应无大碍了,眼下胎气已稳,日后好生养着,应当能母子平安。”
“肃王妃年岁也不小了,还能怀这一胎也不容易。”章容凝神想了想,“晚些瞧瞧库里,先前圣上命人送来的那支百年野山参,赐给她吧。”
司檀应下,又听她蹙眉问道:“肃王今日还犯浑了么?”
“听闻今儿个又去明光殿求见了。”
章容冷嗤一声:“此事上肃王妃虽犯浑,但毕竟动了胎气,以圣上的性子,若肃王是个聪明人,乖乖丈田交契,圣上还是会从别处给些赏赐弥补,也能补上部分田亩所失之利。”
“可惜是个糊涂虫。”章容冷声吩咐,“若想不明白,便不急着让肃王妃回府罢,由着他想明白了再说。”
司檀应下,又说:“还有一事,周掌籍在殿外候着呢,望娘娘垂怜一见。”
“往日她午间都不回来,留在明德殿整理注记,预备下晌功课,我瞧着还算尽心,怎今日这时辰倒回来了?”
“昨夜肃王急奏,想来周掌籍亦有所耳闻,早间为着不耽误差使自去明德殿上值,此番得闲赶回来,自然是待娘娘示下。”
“肃王此举,名义上是弹劾内廷女官,实际上却是借此来弹劾我纵容手下女官干政,迫圣上处罚我,由此一举抹去我昨日所下的处罚之令。”
司檀小心翼翼地接道:“肃王兴许也没那个胆。”
“肃王是什么人,你也不是不知。”章容摇头,“有勇无谋,教人当了棋子都不知,也不知是被谁撺掇的。若换个脑子清楚的,敢违逆圣意为此事,圣上昨夜必定就下令责罚了,岂会容着人放肆至此。”
司檀连称是。
“这帮小人隐身人后,净干些腌臜事,连宗亲都敢教唆。”
章容面色肃然起来,缓慢而郑重道:“我干得政,我的女官便干得政。否则,难道要我事事亲力亲为?这帮人若要置喙,便当亲自出面来我跟前说,躲在人后算什么本事。”
“娘娘慎言。”司檀忙劝。
齐应容她论政,是因着多年情谊,但身为帝王,岂容卧榻之侧有人分权。主仆多年,司檀实是心忧。
章容却不甚在意,虽也敛了神色,但不见因失言而惊慌,缓慢站起身来,大红缠枝牡丹妆花缎裙逶迤铺地,流光若金。
“着罚俸三月,以向肃王妃赔罪吧。”
司檀忙替周缨谢恩:“娘娘宽仁,周掌籍必感激不尽。”又有些迟疑,“但圣上那头……前朝恐怕也有些折子呢。”
“让她先回明德殿当差吧,不必进来谢恩。”章容道,“圣上那头,我自会去说。”
司檀出殿,将此话转达,周缨虽有预料,但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她已思虑得清楚,皇后用她用得还算顺手,应当会保她。但她没想到,竟然只是罚俸三月这种完全不痛不痒的惩罚,比之昨日获赐的那四枚金锞子,三月俸禄实是不值一提。
她慢吞吞地走回明德殿,进到偏殿。
崔述迎上来,将她上下打量了两遍,生怕她判断有误,受了责罚。
周缨刻意板着脸,面色深沉。
原本没从她身上瞧见不妥之处,稍稍放下心来,见她如此,崔述又焦切起来:“到底是何说法?可受了苛责?”
周缨点点头:“罚了我三月俸呢。”说着笑出声来,颊边梨涡浅浅浮现出来。
崔述顿时松了一口气,道:“皇后还算明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