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见面,时隔四年有余,驭风已不记得她,甫一见面,对她并无半分热情,待围着周缨转了几圈,那尾巴忽然摇了起来。
周缨蹲下身来,唤了它两声,它便愈发兴奋,在她腿上蹭了两下。
当年的小狗已长得体格健硕,毛发黑亮,显然上下仆役都知晓其在主人心中的地位,哪怕发生接连两件大事,主人离府数月,亦不曾怠慢过它。
驭风大抵是彻底认出她来,欢腾地将前爪搭上她的肩头,要和她像幼时那样嬉戏。
周缨已不大抱得动它,只好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又顺着脊背轻抚了几下,任它在脚边雀跃打转。
待驭风玩累了,周缨才站起身来,同束关与奉和道:“我先回宫复命了。”
束关道“好”,奉和倒是欲言又止,被束关打断:“少说两句。”
虽猜出奉和想说什么,但周缨没有点破,笑着同他俩别过,入景和宫,求见皇后。
皇后今日召几位太妃一起宴饮,此时正忙着,便遣司檀来同她交代,叫先好生休息,明日再见。
今日明德殿有日讲,齐延忙于课业,周缨也不便去拜见,便先去了一趟尚食局值房,约见沈思宁。
甫一见她,沈思宁眼眶便泛了红:“好几月没见你了,都说你得了时疫,被移到西苑养病去了。我托张津设法去打听打听,都没有门路,只道西苑那边管得严,没半分法子。真怕你挺不过来,真是吓死我了。”
周缨笑着哄她:“好了好了,这不没事了么?”将一盒栗糕递给她,“你们那边的风味,进宫前特地去若华门给你买的。”
强憋着的泪倏地滚落下来,沈思宁道:“好几年没回家了,都没想出宫之前还能吃上这东西。”
“快了,到明年你便可以出宫了。”周缨作势掐了掐她的脸蛋儿,“是不是一出宫就要成婚了?”
沈思宁连连点头,一点儿不设防地同她说来:“前几日他还说聘礼已攒得差不多了,待我出宫回家,他就请媒人上门提亲。”
“那我可得赶紧攒些礼钱了。”周缨替她开心,两人寻个僻静角落坐下,将那栗糕分着吃了。
待回到景和宫,却见齐应的近侍来请:“周掌籍去哪了?圣上有召。”
周缨微愕,但面上不显,身上带的物什也不多,便将腕上的镯子褪下来塞给他:“久等了,有劳带路。”
待至明光殿见完礼,齐应道:“周卿,王统制为你请功,认为你智勇双全,斩杀匪首,智退山匪,实为女中英豪,应当嘉奖。”
周缨没料到这一出,有些意外,只道:“此乃为臣本分。”
“入宫快五年,确也该进一进品秩了,我会与皇后提此事。”
周缨跪地,推辞道:“臣有私心,当不得嘉奖。”
“论迹不论心,料想周卿也非胸怀狭隘之人,即便有为一人之心,但应也有为绥宁县百姓除匪患之意,当赏。来日绥宁修县志,当地想来也会记上一笔。”
齐应转而问道:“叫你来,不是让你来推辞的,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还有别的想要的赏赐么?”
周缨默然不语。
齐应补充道:“允你一件赏赐,尽管开口,朕都应允。”
周缨伏地叩首:“臣有一愿,虽知于制不合,但斗胆求陛下,允准臣旬休时暂离宫禁,归外宅。”
“还以为你会求朕赐婚。述安待你,心诚意真,也算苦等数年了。你此番亦肯为他弃性命于不顾,想来也是一番真心。”
齐应道:“内官出宫居住,国朝仅有过两例。一是承平年间章献太后临朝时的制诰女官赵氏,二是景和年间的尚宫纪氏,因通晓经义,学识誉享宫廷,得世宗皇帝特赐永康门外宅第一区,旬假可出宫归第。”
她不过初初提及,日理万机的帝王便能对内廷之事如数家珍,应是早已命人在浩如烟海的卷册中翻阅许久,才找出这两例特例。
想来是早在为他俩思量解法了,周缨心下感激。
“此事虽有违常制,然有成例在先,故可特旨准行。朕赐你嘉善坊宅第一区,距含嘉门不过二里,往来便宜。另赐鱼符一枚,旬休之日可持此符自含嘉门出入宫禁,朕遣中使护送你归第休沐。但寅时初刻前仍须返宫应卯,不可延误。”
“谢陛下恩赏。”周缨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