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松和杨宴虽仍不多言,但他们已经从剑拔弩张转为点头之交的这种趋势,似乎并未被朝中诸位发觉。
于是,朝堂之上,最终还是必不可免的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局面——
众人欲择木而栖,暗中分为杨、陆两派。
“杨派”唯杨晏马首是瞻,主张一句“邦交之道,贵怀雅量,宜以礼化干戈”;“陆派”则奉陆庭松为圭臬,坚持“犯我大戠天威者,虽远必诛”,终日随其左右。
两派人互相较劲,谁也不服谁。每日在朝堂上争得慷慨激昂也就罢了,下了朝还要再在暗中讽刺,阴阳怪气一番。
一方欲退一步海阔天空,惹得另一方蹬鼻子上脸,气得更进一步,恨不得往彼此家门口丢臭鸡蛋。
纵然陆庭松和杨宴平日里并不在意旁人言论,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听见身边人煽风点火,说着对方坏话,只想扶额苦笑。
二人什么法子都试了个遍,试图为彼此证明,顺道也能将“已和解”的关系说明白,只是始终不起效。
随口敷衍了?不依不饶,继续针锋相对;认真解释了?定有苦衷,矛盾更上一层楼。
两人互相说对方的好话?
陆庭松:“杨尚书乃大戠之柱石,不可轻侮。”
杨宴:“陆将军一心向大戠安危,战和之议,俱为国事。”
——看看,看看。这就叫大将军自当雅量,宰相肚里能撑船。
两人亲口承认早已和解?
——我管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肯定是觉得明面上撕破脸了不好看,所以我们看不见听不见。
还有此刻。二人不过是恰好顺路,一道并肩走了一段路,便能听见旁边一些自以为小声的议论声。
“瞧瞧,瞧瞧!杨大人和陆将军果然又对上了!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杀气!”
“啧啧,真是王不见王,你看他们二位那脸色,僵得很,方才定然是又吵过了!”
“咱们绕道走吧,可别被殃及池鱼……”
杨宴:……你带出来的兵?
陆庭松:……你教出来的门生。
二人真正冰释芥蒂的那天,其实已过去了许久,恰逢一个立冬前的微雨之夜。
彼时陆庭松之妻常相思即将临盆,他是在朝堂之上得知的这个消息,手抖了半天。将往后余几天的公务一口气处理完后匆匆告假,只憋着一股气,等待归家。
然天公不作美。陆庭松才跨出宫门,冰凉雨丝便扑面而来,陆庭松这才想起自己心急如焚,一时间忘了备伞。
九月霜降过后的天总是忽冷忽热,晌午还是旭日暖阳,微风不燥。不曾想天色才暗下去,那股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冷风中,仿佛夹了细细刀片般,专挑袖口和领口往里钻。
但陆庭松此刻也顾不得别的,正欲冒雨冲入这朦胧夜色,直奔马车时,头顶雨丝忽止。
一柄素青色的油纸伞不知何时悬在头顶,替他遮去了连绵雨丝。
陆庭松愕然回头,却见杨晏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正立于他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