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警察赶到的时候,楚韫已经被邵凌打得奄奄一息了。他故意没怎么还手,因为在他走进那个包厢,坐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在沙发上安好了针孔摄像头和窃听器。”
哪怕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这确实是楚韫的做事风格。
傅砚珩摊开手掌,里面交错着几道血痕,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当年二十岁出头的楚韫,会比他现在痛上千百倍。
“光凭这些,应该也扳不倒邵凌。”
傅砚珩太清楚权利和金钱滋生的灰色地带了,只要邵家有门路、有手段,哪怕这事捅到警局里,邵凌也会很快被捞出来。
秦澜月点了点头,神情复杂地说:“你还记得我刚才和你说过,楚韫参加的那个大创项目吗?”
傅砚珩目光一凝,似乎猜到了几分——
“那其实也是他有意而为之的,那个项目的导师是业界一位非常有名的结构生物学专家,邵家是做药业发家的,那时正急切地想和这位专家合作,楚韫便利用这一点,把一份匿名材料送到了邵父手里。”
“邵凌的行为已构成犯罪未遂,证据确凿;邵家能把人从警局里安然无恙地保出来,但网上的舆论风浪会重创他们家的企业声誉;如果邵家不采取断然措施,楚韫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些罪证送到那位导师的桌前,邵氏倾注了巨额资金的那个新药研制项目就算是泡汤了。”
秦澜月至今都觉得楚韫走了一步险棋,他孤身一人入局,和一整个家族的势力兵不血刃地斡旋,最终成功把邵凌将死,变成了一颗废棋。
“邵家有他大哥做接班人,邵父权衡利弊之后,以‘管理海外分公司’为理由,把邵凌流放到了他家在F国的一个小产业,而且派了专人‘看护’他。”
傅砚珩笑了笑:“然后他在F国做出了一些成绩,前不久回国了是吗?”
秦澜月悚然一惊:“……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束花。
傅砚珩想起闻时发到他邮箱里的调查结果,但哪怕知道是邵凌做的,似乎也不能奈何他什么,因为无论是花,还是贺卡,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真的奈何不了吗?
楚韫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医生说只要人醒了就没什么大碍,秦澜月虽然千百个不放心,但茶楼现在客人多,他作为经理还需要匆匆赶回去。
傅砚珩坐在楚韫的病床旁,覆上他没有打点滴的另一只手,希望能传递一点温度给对方。
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回到你身边。
多像一句令人感动的坚贞誓言,事实上却是恶魔再次逼近的预告。
快点醒来吧,傅砚珩想。
醒来看看你为之付出的一切,看看余晋华等人的罪有应得。
……醒来看看我。
楚韫这次昏迷了整整三天。
等他醒来的时候,电视上正在播放余晋华等人被逮捕调查的新闻。
“据专案组通报,在深入侦查余某某涉嫌故意杀人未遂、职务侵占、偷税漏税等罪行期间,日前警方收到一份匿名的关键性举报材料。举报材料中包含确凿的书证、物证及部分证人线索,直指余某某在20xx年主导的一起针对其当时主要商业竞争对手、知名茶叶制作师廖某某的恶意诬陷阴谋。”
楚韫愣愣地看着新闻上展示的部分打过码的照片,女主持人专业、冷静的声音接着响起:“举报材料详细揭示了余某某如何重金收买廖某某当时的员工、徒弟等人,共同伪造了廖某某涉嫌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的虚假证据链。当年具体实施诬告、作伪证的周某某、宋某某等人,因涉嫌诬告陷害罪、伪证罪等,已被警方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将另案处理。”
一切都结束了。
余晋华、吴润、宋清峦,乃至于周万山,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他终于为廖叙生洗刷掉了那些冤屈,这位将毕生精力都奉献于茶叶制作的老人,不必再为生前身后名所拖累,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楚韫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刻,但真的看到恶贯满盈者伏法认罪,他却并没有那么痛快。
“……那个晚宴帮我推了,我今晚没空。”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傅砚珩刚挂断电话,目光落在病床上,瞳孔骤缩,随即大步走了过来:“怎么坐起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楚韫躺回去,楚韫几天没说话,一开口嗓子都是沙哑变调的,语气里蕴着笑意:“……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