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夭夭若无其事地从尸海中走过,来到一座孤坟前坐下。
坐了一会儿,她忽然笑了,说:“你知道么,近日我在怨气涡里撞见了两个有意思的人。”
孤坟中无人应答。
“你也知道,每次进入这漩涡的人,虽然会经历我们三个当年的事,但人心不同,遭遇便会不同,这不是我能左右的。就像上次那个姓崔的修士,他洁身自好得很,瞧不上花楼的妓子,我只好扮成一个寡妇勾引他。
“这次来怨气涡的两个人,他们之间的羁绊好像很深,我怎么拆都拆不了。尤其那位俏公子,长得一副天上人间绝无仅有的风流模样,心中只有他的心上人。女鬼的媚术虽然比不上魅狐,好歹这是在我的怨气涡中,今夜我使尽法子想要留他,他还是走了,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变成鬼了以后,没有从前貌美了?”
庄夭夭幽怨地叹了一声,“没法子,我只好另编个理由诓他们,说我父亲能帮他们翻案。难为我一个下三流的妓子,而今却要扮成大户人家的小姐,好难。”
第73章锁誓鱼(一)
庄夭夭等了许久,可是孤坟中还是无人出声。
“自从我把那个姓崔的修士拽进怨气涡,你已经很久不陪我说话了。”
庄夭夭仰头望着天上月,两年来,这一弯皓月尸海里唯一有变化的事物,倒不是时圆时缺,偶尔夜空有风,吹来微云遮月,偶尔云被吹散,露出皎洁的月身。
“那个好看的琉璃片,你就不能送给我吗?”庄夭夭继续自说自话,“我拿来做额坠,全天下的女鬼都会羡慕我。”
“你说你在等一个人,他是谁呢?会不会……他不会来找你了?”
庄夭夭再叹一声,掌心幻化出一个扁短的,玉管一样的事物,她百般聊赖地把玩着,“好无趣啊,怨气涡的日子千篇一律,新郎嫁进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要不,这一次,我和梅家的少爷少夫人,玩一点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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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当空,春杏整理好床铺,帮着阿织梳妆。
茂密的青丝散了下来,握在手里,犹如绸缎一般,春杏看着铜镜里的阿织,羡慕地说:“少夫人的头发养得真好。”
阿织没应这话,任由春杏帮自己梳好头发,宽了衣,坐在榻上,见春杏要熄灯,她想到什么,出声拦道:“等等。”
“等什么?”春杏诧异地问,“少夫人想等少爷?”
阿织“嗯”了声。
春杏劝道:“别等了少夫人,少爷不会回来的。”
见阿织不吭声,春杏忍不住道:“少夫人,那狐狸精一定会缠住少爷的。您莫不是忘了,这狐狸精家世显赫,自小一心想要嫁给少爷,若非少爷家中出了事,被贬来山南,她恐怕早与少爷成亲了。而今她千里迢迢追到山南,摆明了要和您抢夫君。少爷本来是向着您的,被她这么缠着,眼下也动摇了。奴婢听说,此前在宣都,少爷一直住在她的府上,还有城西的庄子,那是少爷专为这狐狸精置的。少爷若心中有您,夫妻久别重逢,他合该留在家中陪您,何故要去——“
话未说完,门口传来一声动静,阿织抬眼一看,竟是奚琴回来了。
春杏一脸错愕:“少、少爷。”
奚琴朝桌案看了一眼,他从京里带回来的药膏还搁在那里没有动过,他没说什么,取过药膏,撩袍在榻边坐下,吩咐春杏:“去打水。”
热水很快打来了,春杏背地里议主子的不是,心虚地掩门退下。
奚琴想为阿织疗伤,伸手覆在她右腕上。过了会儿,他忽地觉得这个动作莫名,这才想起来应该怎么上药膏。
他拧了热帕子,帮阿织擦拭过手腕,然后取了药膏,涂抹在阿织腕间,缓缓揉擦,让草药的药力顺着他的指腹,渗进她的肌理,随后轻声道:“别信她的。”
阿织不解:“什么?”
奚琴低垂双眸,手上的动作没停,他从未帮人上过药,大概因为用心,指腹的力道刚刚好。
药膏的清凉沁人心脾,他继续道:“我心里只有你,没有旁人。”
说完,他抬起眼,看向阿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