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春叶的孟桓欣喜无比,蹴鞠落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奚琴盯着他,问道:“你这痴症,真的还是装的?”
孟桓咧着一抹笑回望奚琴,半晌不语,过了会儿,他慢慢举起春叶,说:“喜欢这个,表哥给我叶子,给我玩叶子。”
奚琴目中的笑意消去了,他道:“懂了。”
下一刻,他的身形消散,回到阿织的车室中。
“我知道是谁了。”
他道:“冬采。”
阿织听了这话,并不意外:“果真是她?”
孟桓中了他的魅羊术,如果他的痴症是装的,他自会说实话,他继续要叶子,只能是冬采了。
奚琴见阿织这般问:“你也想到了?”
阿织“嗯”一声,“官员问话时,提起那朵簪花,我就觉得古怪,郑氏再大意,也不至于将簪花放在凶手手中。后来你说凶手是为了复仇,在尸身上画青莲印,是为了引出仇人,我就想明白了。簪花如果不是郑氏大意落下的,那么它出现在薛深手中,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故意放的。
“她为何要放簪花?因为她要引出仇人。她知道她频繁作案,已经引起仇人的注意,所以她故意留下线索,让仇人来寻自己,目的就是为了和仇人正面对上。”
更不必提除了郑氏,只有冬采清楚地知道这朵簪花的重要性;案发当日早上,她就在现场,是最有可能把簪花留在尸身上的人;还有,今日官员问话时,她站出来为簪花作证,不正是为了被官员带走?
阿织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她的心中有许多困惑之处,她不明白冬采为何这么莽撞,仓促地让自己走到明处,难道不怕仇人暗中设伏,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吗?
其实奚琴也有不解之处,记忆纵然模糊,他对鸤鸠并不是一无所知,流纱故去的梦里,他曾见过他,他记得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子,而冬采分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她的身上,何以有鸤鸠的气息?
但,来不及想这么多了,至少,他与阿织各寻了一条路子往下探寻,最后的结果都是冬采。
凶手必是她无疑。
既然冬采是故意被官差们带走的,那么——
奚琴目光一凝:“可能要出事,我们走!”
第119章镜中月(一)
郑氏毕竟是相府的女眷,官差押送她没用囚车,用的是一辆窄身蓝顶的马车。
到了大理寺,天已经黑了,官员把郑氏和冬采引到内衙,正待审,忽见内衙庭中立着一名身着玄衣的吏目。吏目似乎早就等在这里了,看到郑氏,快步上前,在官员耳边低语了几句,官员听后,当即蹙了眉,说:“这不合规矩吧?”
吏目稍一思索,又低语了一句。
大理寺的官员是个秉公办事的,然而,吏目不知是传达了谁的意思,官员一时为难起来,片刻,他朝押送郑氏与冬采的官差们递了个眼色,官差们退去庭外,玄衣吏目上前,礼数周到地对郑氏道:“少夫人,请。”
衙门办差有衙门的章程,郑氏并不清楚章程是什么,见接引的吏目态度温和,以为是他是孟相派来的,便甘愿跟着他走。
在马车上又颠簸了近一个时辰,她被引到了一间楼阁前,楼阁上有个牌匾,写着“镜中月”三个字。
郑氏是土生土长的宣都人,她虽然闹不明白“镜中月”究竟是何处,但她认得眼下所处的街道。这是城西一条喧哗的长街,街上茶肆酒楼繁多,京中的达官贵人都爱来此。
方至此时,郑氏心中才生出一点怯意。她下意识握紧了冬采的手,然而一路上一直在安慰她的冬采此刻却没了声音。郑氏转头看了冬采一眼,只见她双唇紧抿,目光死死地盯着牌匾上“镜中月”三个大字,仿佛她认得这个地方。
镜中月的外间是个酒楼,进到里处别有洞天,偌大的庭院一眼望不到头,她们穿花过径,被带到东边的一间厅堂。一进堂内,门就被关上了,堂的左右两侧分立着几名神情冷肃的黑衣人,上首垂着纱帘,纱帘后似有一人端坐。
引路的紫衣吏目很快上前,隔着帘对里头的人作了个揖,说:“计先生,人带到了。“
帘里的计先生应了一声,抬手挥了挥,吏目便从厅堂一侧的暗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