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吗?那也该是师兄最想看到的吧。
此间已无话,阿织颔首与司岚作别,转身要离开。
“阿织姑娘。”司岚略一思索,唤住她:“有一桩事,想要拜托姑娘。”
她看了一眼放逐木:“三年前,主上为姑娘引渡愈魂之息的那天,放逐木上所结的其余花果大概是受到魂息影响,一夜之间全然不见。我想,兴许是那些魂休养好了,已重入轮回吧。”
阿织道:“你是说,风缨、楹、拂涯,和元离?”
司岚颔首道:“是,所以我想,阿织姑娘如果得闲,今后能否帮青阳氏一族在人间各处找一找,若是找到了,不必打扰,告知青阳氏他们的下落即可。”
她说着,歉然道,“此事本该我亲自去的,但一来,我修为远不及阿织姑娘,二来,青阳氏族中还有些事务脱不开身,只能劳烦你了。”
阿织静观司岚的气泽,分神已近圆满。找几个人罢了,需要多高的修为?她是好意,阿织知道,师父和师兄都不在了,此后漫长的一生,总该有所寄托。
阿织点了点头:“多谢。”
……
人间数度春雨,转眼十余年过去,仙盟没了伴月天,但玉轮集依旧还在,灵气充沛的断峰再度成为大争之地,散修们厮杀不断,各门派也跃跃欲试,好在奚家、楚家同时派人前来驻守,及时平定此间乱象。
地煞尊兵解于昆仑一役,楚家如今的家主是判官楚悠,凌芳圣也于七年前将家中事务全权交给奚奉雪,云游去了。奚楚两家嫌隙已解,关系更胜往昔,加上两位年轻的家主坐镇,手腕雷霆,玄门竟显现出一副难得的和谐气象。
相比之下,白家却日渐式微。白舜音自昆仑归来后,闭门七年不出,之后亦甚少在玄门走动。有人便揣测,说灵音仙子是伤势太重,加上兄长被人寄生一事对她打击太大,心灰意冷了。但偶有人撞见白舜音,只见她长发挽起,一身缟素,似在为谁守孝。后来便有知情人说,灵音仙子的伤早已好了,七年闭户是在服丧,她与聆夜尊有婚约,聆夜尊亦殁于昆仑后,她从此一身缟素……一生缟素。而白家人,亦一改从前仙气飘然不问世事之风,在灵音仙子的吩咐下,从此悬壶人间,普渡世人。
玄门无大事,这十数年间,只有两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楚家孟婆、奚家渊公子先后步入分神之境。人们说,他们能有此造化,都是因为经历了昆仑之劫。于是玄门中,试炼之风大盛。与从前不同的是,如今那些试炼之地,常常能见负剑之人。
妖乱已过去四十年,剑之一道,再度在玄门兴盛起来,徽山姜家,随州章家,诸如此类的剑道门派与世家,重新成为人们趋之若鹜之地。
但无人敢上青荇山打扰。
世事几番轮转,如今的剑尊,依然是独居青荇山上的隐世之人。玄门中流传着许多她的传说,有说她性情孤僻,只与妖和魔打交道,有说她手段阴狠,为了复生,不惜施展养魂禁术,更多的是赞她的大义,叹她的孤苦,珍视的人都不在了,伶仃一生不知如何渡过。
其实玄门中人不知道,他们中很多人其实见过她——有一个眼覆白绫的年轻女子,尽敛一身气息,背着一柄失主的剑,曾到每个门派,每个世家寻人,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寡言的少年,青涩的孩子,眉眼英气的姑娘,稳重的男子。
她走遍了人间各处,偶尔,她会在一株草木便停下,妄图寻找一丝……与他相似的气息。
玉轮集的四海坊又营业了,如今的坊主,不是从前那个带着一张面具的老叟,而是一个长着一双狐狸眼的书生。只是,这个书生好像是个病秧子,时时咳嗽,气息越来越弱。
那是春雨落下的第二天,鬼坊主消失在了四海坊,他似乎只是出门办事,似乎再也不回来了。
狸猫妖发了一天的呆,翌日,他就收拾好行囊,上了青荇山,礼貌地问山里的人是否需要一只可以看门,可以记账,可以打扫屋舍的猫。
青荇山本就妖多于人,萦绕满山的雾气自行撩开,把它迎了进来。
狸猫妖很快在青荇山中安顿下来,他似乎没有太多悲伤,也许是早就知道有一天会跟自己的主人分开。只有云过溪的鱼儿不胜其烦,白天被一只灰毛鼠嘲笑骚扰便罢了,夜里还要听一只狸猫吐露心事。
只是有时,阿织要去人间,狸猫妖会追上去,他手捧一根烟斗,小心翼翼地请示剑尊,能不能带上他。
第238章续梦半场(三)
又几度春秋,故人不归,青荇山收到了小松门的邀约。
这么多年下来,小松门的长进不大,松根倒是到了淬魂境,松针、松果在筑基徘徊不前,他们没好意思跟人说,睥睨玄门的剑尊,其实是他们的记名长老,所以直到今日门庭寥落,时不时还受人欺负。
这次邀约,是因为小松门要收新弟子了,这实在是二十年来的第一次,松柏道人诚惶诚恐,唯恐怠慢了这几个新入门的弟子,更不知道他们资质如何,只好去信给唯一的记名长老,希望她帮忙看看。
于是青荇山的剑尊负剑而往。
站在小松山的脚下,阿织抬目望去。
落山之瀑,绕山之云,满山绿意,竟真的与青荇山有些相似。
松根带着松针、松果早已迎候在山门,恭谨道:“师父已带着几个新弟子等在松木院了,长老这便随我们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