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夜雪无声。
外头的下人进来一盏一盏将室内的灯点了,放下罩子,胡嬷嬷直坐在炕上唉声叹气。
她从府外回来时就不早了,一进门就听说了家里闹的这样,气的急得方把身上雪片掸了,就让把这两个小祖宗叫来,真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早上那一场闹得大,本来两个主子少爷已在地上打的不可开交,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让秦彪从山西带来的那几个大汉知道,好歹心里知道这是老姑小姐家,是亲戚一家子,没把那两条狗也带进去咬在一处,但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自个儿家少爷,想打发来陪你上学的,一进门就打我们彪少爷,谁不是家里的金疙瘩!别人的地盘,他们彪少爷手上是不可能吃亏,但人头场子上八成要输,因此立即乌泱泱冲来了这边院子里来给他们彪少爷撑腰。
往屋里一看,拉架的都是他们家奴才,都帮着他们家小公子,他们彪少爷让咬的呲牙咧嘴,也不敢往这傻子表哥身上真来一拳头,在地上直气的捶地板,整身子只抱着在地上滚人甩人,让人:“松口!松手!”
那些奴才还在旁一边急着拉劝一边说:“舅少爷!快松手!舅少爷别打我们公子啊。”
“舅少爷手下留情!”
句句指摘的是他们家少爷,这给这些大汉气得红了眼,再不顾别的:“放你妈的屁!后头长前面去了,眼睛是□□儿罢!你长那两个招子是出气呢!这他娘现在是谁欺负谁呢!”
“你……你们怎生说话?简直粗鄙不堪!粗鄙!”丫鬟们只急得哭哭啼啼还一句罢了,在地上拉这个胳膊,又拽哪个手臂,力气小,让打红眼的两人甩得满地滚。
也在拉架的小子们听见却骂了:“谁还不会说几句难听的了?去你妈的!你娘才没给你生招子,瞎了么?明明就是你们欺负我们,你们瞧瞧我们公子额头上让打的!老爷在的时候我们公子脸上都没破过一点汤皮儿,胡奶奶一天天在嘴里含着,就你们家少爷来了,我们公子叫打成这样!”
“你们山西府里的管事难道是这样教你们的?嘴里没个之乎者也,还不快滚出去,仔细脏了这地!”
他们整日在公子跟前专管陪人玩耍,吃穿用度就如同外头小官家的少爷,同他们公子又亲得很,心里都喜欢他们公子,哪儿能受得了这个气。
这些大汉也是好笑又好气,难得真跟一帮小子较真了:“放你娘的屁,要滚你滚!去你妈的之乎者也!感情我们是小地方来的人,你们家里就是那诗书簪缨之家?都是武夫发的家,谁还嫌谁呢?”
“满京城打听打听,接风洗尘还没到头呢,舅少爷就让按在地上打了一顿,这是哪家的道理?不是看在早逝的老姑小姐面上,你们这几只酸舌头鸡、碎嘴鹦鹉,一拳一个,早让揍扁了。”
“你………你们……”
一时主子对着打,奴才们对着骂,秦彪带来的这些山西的大汉,走南闯北的运镖,嘴里杂学旁收,没有一句好听话,噎的这些年幼小子们,一个个憋的跟个乌眼鸡似的。
房里好一出混沌初开,鸟语花香。
直到小丫鬟冒雪出去,在外院找到了跟成绝他们喝酒的秦炎过来。
外头管事妇人早也急急进来了,秦炎从地上携开一个,又瞪住一个,这些山西的大汉,还有骂人的小子们也被管事的厉害女人喝止住。
见已是惊动了外面,这事就大了,胡奶奶回来是必要知道的,他们也不好忒不罢休,才把闹剧了了。
如今胡嬷嬷是一五一十,一字不落的听见了,就要盘问,秦彪是客,先问她茸哥儿,转向已知道打的是他表弟的陈乖宝:“怎么回事儿?茸哥儿你说罢。”
把心一横,将脸一沉,早听旁边大丫鬟轻红说咱们哥儿白嫩脸上都是一道道几块块的青红,可吓人了,心中揪疼,但谁让咱们是主家,人家孩子是客呢,也不好太偏他,更不好太惯他了。
陈乖宝皮肤太白嫩,就显得一旦有个什么印子都十分触目惊心,无论轻还是重,其实这些都是他扑打别人时在地上蹭的撞的,他打秦彪的比这重一百倍,他的就全在脸上,咬得秦彪胳膊腿儿都藏在衣服底下,秦彪也没一进来就脱衣裳,倒显他没事儿人似的,陈乖宝是好好被打了一顿的那个。
当然,这番情形让轻红趴在胡嬷嬷耳边说尽了。
自然心疼的都是他。
他如今见胡嬷嬷脸一沉下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自然吓的一抖,像暴雨中栖息在树枝上突然被一滴雨袭击的雏鸟,扑棱扑棱湿透的翅膀,低下头来,泪汪汪道:“是我打的,是我打的,是我打他了。”
说:“谁叫他带狗吓我?我就是打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