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洬一时被他话中的恨意惊住,总不能是对着元纵,想来这个“他”应该是指吴玉山。当初北京政局动荡,吴玉山立刻抛妻弃子,自己逃到了日本。这其中具体的过程关洬也不是特别清楚,但听承倬甫讲,吴玉山现在替日本人卖命,说难听一点,就是个汉奸。承倬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靠近承齐月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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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洬轻叹一声:“我看他爹的事情是个心结。你看他三句不离……”
“他才多大,什么心结不心结。”
“十五啦,不小了。”
关洬都怀疑承元纵心里其实很清楚唱片机为什么响,他就是故意的。
承倬甫已经把人完全放倒在沙发上,自己撑着手肘,打量他:“你对元纵倒是上心。”
关洬也歪着头看他,笑了。他看得出来,承倬甫根本就是这孩子半个爹,虽然提到他就是头疼,但是跟当年的承廷贞一样,嘴里不肯说一句好话,心里宝贝得不得了。关洬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好把自己拽起来一点,说了句承倬甫爱听的:“这叫爱屋及乌。”
承倬甫便笑,眼里像有什么东西化开,低下头顺着他的颈侧吻。关洬轻轻伸着脖子,任他动作,过了一会儿,又道:“我觉得五姐有心让我给元纵补补习,只是不好意思说。”
承倬甫“嗐”一声,显然也早就看出来了:“你不用理她,安安心心养你的病。”
关洬被他亲得微微喘了两口气:“你这叫让我好好养病?”
“这不一样。”
关洬躲他,一条腿伸到地上,总算撑着自己坐直了,好好跟他说话:“我可以给元纵补补英文啊。”
承倬甫莫名地看着他,半天才道:“你给人上课有瘾是不是?”
“元纵就是没开窍……”
“他都十五了还叫没开窍啊?”承倬甫满脸的嫌弃,“你十岁的时候说梦话都已经是英文了!”
关洬让他说得好笑:“你刚才还说他年纪小,现在怎么又嫌他年纪大了?”
承倬甫又让他说得没话能答,半晌,哭笑不得地说:“你不回中央大学真是教育界的一大损失。”
“但法文我就不行了,”关洬不理他,“得你来。”
承倬甫马上双手合十告饶:“放过我吧,我没几年寿给他折了。”
就这么着,关洬开始在家给承元纵上课。承齐月自然是千恩万谢,元纵虽然不太高兴,但是承倬甫多少还是存了一点儿一家之主的威严。小孩子其实很会看脸色,晓得要是真得罪了关洬,舅舅会跟他动真火,也就不敢太放肆。只是不肯配合,跟关洬装傻充愣,连字母表都背得颠三倒四。关洬看这个样子,也干脆不教了,自己看书,不去管他。
“那我能走吗?”承元纵试探着问他。
“不能,”关洬摇摇头,看也不看他,只道,“我得跟你妈妈交差。”
于是承元纵只好憋在那里,但是又坐不住,在书房里东看看,西看看。这个“关叔叔”带了很多书过来,原来舅舅的书房里堆的更多的是电影海报,还有那种地摊上流行的书,如今都不见了,一大本一大本的都是他看不懂的文字。承元纵百无聊赖,又坐回来,问关洬:“你看的是什么?”
关洬还是不抬头:“德文。”
承元纵微微往后一仰:“你还会德文?”
“你舅舅叫我学的。”
“他怎么还叫你学……”承元纵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好像恨不得从关洬手里把书拿走,“他叫你学什么你就学啊?”
关洬终于看了他一眼,承元纵恼火地往椅背上一靠:“你们怎么都听他的话啊!”
“还有谁?”
“我妈。”承元纵翻了个白眼,“还有北平的姨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