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自杀未遂”
这些词汇在顾嘉珩的脑海中横冲直撞,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在时听语身边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明明当初是时听语对不起自己,怎么得了抑郁症的人会是她。
记忆的碎片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带着全新的、可怕的意味。时听语左手腕上永远带着的表,她经常性的胃口不好没有食欲,好几次出现的精神崩溃
顾嘉珩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尖锐的疼痛。
十年,他们分开的整整十年,他口口声声说爱的女孩一直在与看不见的恶魔搏斗,而他竟然毫无察觉。
第一次他觉得孟砚舟说的话是对的,是自己太自大,从心底里就认定自己是那个受害者,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去伤害她。
顾嘉珩双腿发软,他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伸过颤抖的手去捡起那些散落的纸页,强迫自己继续看着上面的文字。
在时听语病例报告的后面是当初她在陵江的那些事,从他们认识之前到他离开陵江后所有关于时听语的事情都写的清清楚楚。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所有的资料的,他从地上一片片捡起散落的纸张,仿佛将已经破碎的时听语小心翼翼地捡起揽在怀里好好珍藏。
胃部突然一阵痉挛,酸液猛的涌上喉咙,顾嘉珩蜷缩在地上干呕,唾液从嘴角垂落,在地面拉出细长的银丝。
十二跑到顾嘉珩的身边,一直慌乱着冲他叫着,可他根本现在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
顾嘉珩蜷缩着,像是被无形的重量压垮,他的眼眶灼烧般刺痛,可眼泪却流不出来,仿佛连泪水都耻于为他这种人落下。
他死死咬着牙关,直到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直到喉咙里涌上铁锈般的腥甜。
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在重逢后,在自己一次次对时听语说出那些伤人的话的时候她眼神里流露出的那种委屈与无助。
他们两个之间,从来就不是她对不起他。
顾嘉珩总是怪时听语不依赖自己,什么都不跟自己讲,可他也从来没有做到让她能依赖自己。
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好像那把插入时听语胸口的刀现在插入了自己心间,他不敢再看第二遍,他无法接受当初把她一个人仍在陵江的自己。
他才是那个凶手,是造成时听语现在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
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脸再去见时听语。
他根本不配说爱她,也不配被她这样爱着。
*
顾嘉珩突然就不来医院了,孟砚舟跟时听语说的时候,她心里还有一点点的落寞,谈不上难过,但也说不上开心。
天气也渐渐暖和了起来,时听语恢复的还不错,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
孟砚舟推来一个轮椅,又给时听语裹得厚厚的,趁着顾嘉珩不在外面,想推着她去花园里透透气。
一路上孟砚舟不停地说着话,可时听语只是沉默,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她是活着的,但没有任何的生气。
“砚舟哥,等我出院了,我们就回巴黎吧。”
孟砚舟停下来,走到时听语面前蹲下身来,抬头看着她轻声说了句“好”。
他知道不管现在时听语怎么样,只要他一直陪着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当初那么难都熬过来了,他也不在乎从头再来
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月后,时听语终于出院了,本来简叙白都建议她多住一段时间,正好能好好调养一番,可时听语坚持要出院。
出院那天本来简叙白不想说,可最后还是没忍住,他拉住了准备离开的时听语,叹了口气:“阿珩已经一个星期都没再来过医院了。”
时听语表面上不以为然:“他可能想明白了吧。”
毕竟自己始终不肯见他,想顾嘉珩这种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卑微到尘埃里天天坐在病房外守着,待久了他自然就放弃了。
“我怕他会出什么事。”简叙白心里清楚顾嘉珩是因为那些文件,“他让我去查了你这些年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时听语一脸震惊,她从没想过顾嘉珩会去查这些,震惊过后还是平静的跟简叙白说道:“知道就知道吧,过去的事情也不能改变,我们俩之间也不会改变什么,你担心的话就去家里找他吧。”
她说完转身跟着孟砚舟离开了医院。
她替顾嘉珩挡的这一刀算是还了他一条命,但时听语也清楚,这也不会抹消掉他妈妈的死,她答应了顾则淮会离开,那就会说到做到。
每一次的分别,都没有好好的道别,这次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