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欢呆呆的坐在贵妃榻上,红肿的杏眼空洞无神。两日过去了她仍不敢相信父皇竟真的应允了狄人的无礼请求。
采苓跪在她身侧,捧着一碗早已凉透的冰糖燕窝羹,心疼地劝着:“殿下,您好歹用一点?从昨儿晌午至今,水米未进……您这般糟践凤体,陛下若是知晓,该何等心疼啊!”
“心疼?”孟昭欢声音轻飘飘的,似断了线的风筝,“他还会心疼么?
她幽幽道:“采苓,你说我现在要是跑出府去,躲起来,父皇还会不会遣人抓我回来?”
“殿下!”采苓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瓷碗险些摔落,“万万不可!您若不见了,圣上该何等焦急!天下又会如何议论?万万不能作此想啊!”
她急忙放下碗盏,趋前急切道:“殿下,您细想想陛下往日待您的好。您若真一走了之,陛下该如何自处?朝堂上那些大臣又会如何逼迫陛下?殿下三思啊!”
“那我该如何是好?”孟昭欢猛地起身,在满地狼藉中踱步,“难道就乖乖等上三个月,然后被塞进花轿,抬到那鸟不生息的苦寒之地,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蛮族酋首?一辈子困死在那荒原之上,至死也见不着父皇,回不了这上京城?”
她越说越激动,眼圈又泛起红来,“我不要!死也不要!”
她冲到窗边,“哗啦”一声推开窗。深秋的寒风猛地灌入,她灼热的思绪稍显清明。
“定然有法子,定然有!”她喃喃自语道,“京城这般大……或者……装病?对!称病!病得下不了床!重到他们无法送我走!”
采苓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听着这近乎孩子气的徒劳挣扎,只觉心如刀绞:“殿下,没用的……”
“砰!砰!砰!”花厅的门扉被一阵急促的拍响,打断了采苓的话。
孟昭欢有些烦躁地回头:“滚!本宫说了谁也不见!”
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殿下!宫里的探子刚传信说,裴、裴小将军……裴小将军他闯到御书房去了!就跪在门口大声嚷嚷着要请旨去北境打仗!”
*
御书房前,秋风萧瑟。
“咚!”
只见一少年重重地跪在御书房前的石板上,脊背挺得笔直,如松如柏。
“臣,裴寂!”他朗声开口,声音清越,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滚烫热血:“求见陛下!恳请陛下,准臣即刻奔赴北境边关,杀敌报国!”
御书房内。
孟玄胤疲惫地靠在御座里,双目微阖,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沉郁。
案头,那份墨迹早已干透的和亲圣旨草稿,静静躺在那里。
大太监高德胜方才低声禀报了公主府内的情形:砸东西、发脾气、拒不见人。
字字句句,都如银针般刺在孟玄胤心头。他只觉得心口那道无形的伤口又被狠狠揉进了一把粗盐。
就在这时!
殿外那清朗锐气的声音,如惊雷般炸了进来:
“臣,裴寂!求见陛下!恳请陛下,准臣即刻奔赴北境边关,杀敌报国!”
孟玄胤倏然睁开了眼睛。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飞速地掠过眼底深处。终究还是来了。
他沉默着,目光在那份冰冷的圣旨和一枚刻有“裴”字的玉佩之间缓缓移动。
门外。
裴寂跪得笔直,年轻俊逸的面容上褪尽了平日里的疏朗不羁,唯剩余一片赤诚与灼热。
他微微仰着头,目光灼灼地紧盯着那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
良久,沉重的门扉“吱呀”一声,缓缓拉开一条缝隙。
高德胜布满皱纹,写满谨慎的脸探了出来。目光落在阶下笔直的裴寂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他清嗓子,声音清晰道:“陛下口谕:裴卿之心,朕已深知。然……”
裴寂心随“然”字猛地一沉。
高德胜略作停顿,方继续道:
“然北狄既已呈递国书,言明议和,我天朝上国,自当以信义为先,以和为贵。妄动刀兵,恐失信于天下,非仁君之道。裴卿少年意气,忠勇可嘉,然战场凶险,非儿戏之地。”
裴寂脊背绷得愈发紧了,他欲开口辩驳,想说北狄狼子野心,想说自己伤病早已痊愈且通晓兵事,但高德胜并未给他机会。
“裴寂听旨:着你即日起,调任昭阳公主府卫率统领,全权负责公主殿下近身护卫之责,直至殿下启程远行。务须确保公主殿下凤体安然,万无一失,不得有丝毫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