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脑子里头灵光一闪。
打半岛这种封闭地形,外来人的身份可能会引发群起而攻之,尤其“雪域异族”的身份更加敏感。当然世族怎么想她暂时还没考虑,可是村里农人这些占绝大部分人口的成分,他们可不能被组织起来抵抗她啊!那么什么身份会让他们不仅不会起敌意,反而还能暗地里同情一把呢?
林一揽过窝窝头两兄弟,嘴巴砸了砸,流里流气地指了指自己的脸,“栓子,柱子,俺长得像不像白小娘?”
两兄弟和老两口都愣了,不远处几个土匪首领也看了过来,甄及挠了挠后脑勺。
但是窝窝头两兄弟被揽着,意识还挺清醒的,马上摇摇头,因为被揽得太近了,两人头还撞了两下。
林一继续循循善诱,“那天的宾客都是白家的相识,也就是说,没去的通常不认识白小娘对吧?村里大户的闺娘一般也不下地给人瞧见是吧?所以现在的活口就是你们两个,还有那家世族公子爷和部曲,他们是一方,我们是一方,剩下的死无对证。”
两人还是没听懂,睁着两双清澈愚蠢的眼睛看着林一。
林一一人给了一巴掌打在脑壳上,瞪起鸟瞳,怒声说道:“俺拾个男人,水边啊!他那不是一个翻身就淹死的吗?这叫救命之恩,又睡了觉对吧?俺一个黄花大闺娘,委屈了他咋?这负心寡情挨千刀的狗男人,杀我全家老小,亲友宾客,俺侥幸未死,如今带着一众兄弟攻打即墨城,俺发誓要拿回属于俺的一切,为那日……那日多少宾客来着?”
王栓子张大嘴巴,但下意识地在林一威势凛然的眼神下回答道:“一、一百六十多口……”
林一放开他们,一脚踩在灶台上,登高一呼,“好!为那日一百六十口子性命讨一个公道!大泽山众兄弟!谁愿随我去战?”
远远近近的土匪们其实没听到老两口说的三溪村事,反倒是林一的嗓子嚷得大,不少人聚拢过来群情激愤,怒气汹涌。
“原来老大是三溪村白家的那个小娘!真是惨绝人寰,打!打他妈的狗世族!”
“老大说得对!咱们不做狗熊,人死鸟朝天,溅他一身血,不过老大这命真是有些……唉!”
……
甄及可是看完全程的,他看了看林一一脸怒色,都傻眼了,一回头看到明明是林一带来的呼兰霍兰也在人群里,握紧了拳头也跟着怒吼起来,双眼充血通红,凶戾如虎狼之怒,整个人都对那个世族公子爷充满了仇恨。
不是,哥们?
第121章
二月初,一年之中最冷的几个月之一,胶东这边的气候暖热,冬季少霜雪,春夏时膏壤千里,桑麻遍地。要不是今年来得巧,林一其实很难在胶东看到大雪。
今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从莱州湾来的驮队在船老大的带领下手提肩扛,带着一筐筐的腌制海货上车,走了快三百里的路远来即墨贩卖。
“兄弟们看上去不像海商,像海里讨食儿的啊。”一个胶东口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船老大王发循声看去,吓了一大跳,只见山坳里远远近近五六百号人或站或蹲或骑马,明显是土匪赶路途中在歇脚,他很谨慎地说道:“都是莱州湾那边的老海飘子了,今年海商给价太低,俺们自己走走路,多费几双鞋的事……也不值钱,不值钱,大王们若是要……”
再谨慎的人,也忍不住心如刀割,王发嘴唇抖了抖,硬是没吐出下一句来。
甄及连忙喝斥,“哎!哪个要恁的鱼,别乱说话啊!俺们是三溪村民,来城里是有正经事儿,可不兴说俺们是土匪啊!”
船队里的海漂子们都愣了愣,看了看甄及标准的响马打扮,还不光他一个呢,十几匹马几百个喽啰,就这能是村民,能是啥好人?
林一没骑马,她的体重马驮着走不了多远,连人带马推了甄及一把,非常自来熟地揽过船老大的肩膀,压低嗓音说道:“大锅,恁不要害怕,事儿是这样的……”
她把三溪村白家的事又说了一遍,这次是真的咬牙切齿真情流露,没有虚假,她真是觉得那些人倒了大霉,感情纠葛且不去管他,也别管白家小娘和那世族公子谁有理,可人家来吃席的招谁惹谁了?一百六十口子人哪!
林一说完,沉重地拍了拍王发的肩膀,说道:“这些兄弟是我喊来的,他们义薄云天,要为白家和三溪村讨一个公道!并不是拦路的土匪,俺看大锅是个颜面大的,沿途遇到人,可千万别喊俺们是土匪……”
她拱了拱手,从甄及那里学了些胶东的江湖气,脸又生得白皙优美,那船老大王发见真不是要抢他的鱼,肩膀松了松,也拱手相让,承了这个礼。
土匪们接着上路,林一不是只和船老大说,她是见到一个像模样的队伍就上去揽肩膀拉家常,把自己的血海深仇说了三五十遍也是有的。
一个早上的时间,土匪们人还没到即墨城,即墨城里的海商、劳工、渔民还有早上出门采买的仆从管事就都听说了这震撼的八卦。要是那白家小娘死了,这只是世族少爷的一次不快经历,可她没死,还拉了几百号人过来讨公道!有人感叹恨海情天,有人纯是想知道这是哪家公子的事,还有的脸色大变,马上回去报告。
即墨城南氏,姓氏起源为春秋时期鲁国大夫南蒯,他在鲁国发动叛乱,失败后便逃亡齐国,有一支子孙就流落到了胶东半岛,在此地生根发芽。但和东莱王,胶东王这种顶级郡望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