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这个地名也是很耳熟的东西,废话,你拢共才几个军师,有两个出身范阳,现在其中一个还亲自主持了攻打范阳的军事行动,想不起来才是奇怪。
崔殊自从打下范阳郡后,情绪就一直处在比较活跃的状态,不,活跃已经没法形容他了,他一个人在脑子里组了团。他有一些近乡情怯,也有一点衣绣夜行久了,渴望回去显摆显摆的心思,又很矜持,又想念家人,但是又琢磨琢磨,还是过了家门而不入,跟着韩小六去前线浪了。
目前辽东那边林一放了两个小王,一个守辽东一个守辽西,其实有些承担不过来,加上姜命的师门班底才弄好,等到踏上巨鹿,宣告了这次双线作战的大胜,崔殊是一天都没有在巨鹿待。他本来想点个几千兵马自己衣锦还乡的,然后计算了一下,以三千兵马为例,携带的辎重成本,想了想还是算了,百十个人拉几车粮食轻车简从地回了。
如果是夏季,走水路是很快的,但现在冬天了,车马慢,他人还在路上,林一已经在范阳城等着他了。
被打下来的范阳是真的一如往常,反而比先前还平和不少,韩小六带走了范阳世族的部曲四千之数,没带去巨鹿,留在信都驻守,然后现在驻守范阳的是六千辽西兵,这种缺德带兵法纯是韩小六和崔殊这对缺德将谋在塔塔尔部那边无脑开版图时琢磨出来的法子。
打下一个部落,然后带走这个部落的青壮,让先前被俘虏的部落来接管,被带走的青壮打下第二个部落,就可以接管更大的地盘,这种野人完全无法抵抗的快乐,魏朝人也抵抗不了啊!辽西是个啥子地方嘛,和范阳的富庶能比吗?然后信都的兵也高兴啊,巨鹿可是大郡。
巨鹿的兵去河间和清河,看见那些衣冠楚楚的世族惊惧的模样,也都挺爽的,在老家我是部曲家将,出来了你叫我什么?反正不能还是狗食二流子孬孙了……
得夸你军爷排场!板正!
第140章
双线作战的路线是这样的。
韩小六处自辽东出发,打下辽西,经右北平,一路推至渔阳广阳(范阳),打到涿郡一带西进取信都,呼兰霍兰这一线从胶东半岛出发,下济南勃海泰山琅琊,经历城过东平,两军最终在巨鹿会师。
不管对哪一方来说都是堪称辉煌的战绩,所以两军的兵士凑在一起也很有话聊,韩小六自己嘴皮子就利索,从前在军中混,可喜欢拉着人吹牛皮,现在都不是吹牛皮而是真的牛皮,他经常和人吹两下子,导致他帐下的兵马都有一些爱炫,上行下效嘛。
而呼兰霍兰这边就物极必反了,呼兰霍兰严格来说并不是沉默寡言,他只是不习惯说废话,常人的寒暄礼节闲聊客套他是没有的,也并不能明白闲下来没事干坐地反反复复说那几件事有什么用处,渐渐地就很少有人和他搭话,尤其是废话,但是背地里,因为平时的距离和战时的凶狠,士卒敬之若神。
这两拨军凑在一处还能聊别的?这个说我家将主用兵如神,那个说我们将军身先士卒,这个说我方攻城如喝水,那个说我们呼兰大将军光膀子上战场揪百十个人头轻轻松松。这个怒了,韩将军虽然瘦猴一只,三千亲卫护身,从来不亲临险境,上次军中大比还被新兵蛋子打得趴地上爬不起来,但是这也不影响他战绩的好吧?
那个冷笑,我们将军战绩差到哪里了?让韩将军双手双脚,拿头都能锤扁他!
很不巧的是,崔殊的回乡护卫拢共百人,其中一半辽东兵,一半胶东兵,他当时主要是觉得新编入军的新兵蛋子有风险,万一给他杀死在路边,抢了辎重可怎么办?这才筛选了一些品行不错的老军士。
这下可好了,大冬天赶着路呢,他坐马车里天天就听两拨人争,男人嘛,凑在一起就是比战力,比战绩,不排出个第一第二来没法心平气和。
马车又晃悠了几天,这才到达范阳境内,范阳崔氏虽然是名门望族,但在范阳这么个地方,最大的郡望可不是崔氏,而是更加有名的范阳卢氏,也是郡守家族,此时崔氏族人聚居之地并不在郡望,而是位于涿郡广阳一带的几个县。
不过崔氏主支的老宅所在地是在涿县的,自从范阳被攻下,当地世族无不人心惶惶,世族的消息一向很灵通,林一在辽东的那些事就不说了,当时魏朝还兴盛,老头以为那是自己女儿呢,强行压下了辽东世族被屠戮一空的事,如今三年不到,很多人其实还记忆犹新,但辽东世族到底隔着一层,很多老牌世族也压根不把辽东世族当成自己人。
让人心惶惶的是胶东东莱之事,林一在这两郡可没少折腾,目前已经打掉十几家世族了,虽然没有像辽东那样一杀一大把,但对世族来说,唇亡齿寒的道理啊,今日是那些胶东世族,明日为什么不会是我呢?
而范阳卢氏,真正的老牌大世族,从范阳被围困之处就联络在各地任职的族人,想要挽救。当然,要是成功了,哪有今天坐着一起开大会,每个世族领头人的脸上都是愁容的风景呢?
“林女凶暴蛮横,无君无父之人,贪而不知饱足,必为天象示警之中,所述之七杀暴君也。七杀伤人伤己,其人必定自取灭亡,但难的是,要如何在她自取灭亡前,保全你我性命身家。”一个小族祝家的二房老爷正侃侃而谈着,他向来喜好这些天文地理,玄而又玄的东西。
世族里有人信这个,也有人不信,崔氏家主崔音今年四十有三,面白容秀而无须,崔家子弟都不留须,因为他们家祖传的鲶鱼须须长出来不好看,这也导致崔音四十几岁年纪的人了,坐在诸家主之列中,格外像个年轻人,他面无表情地开口道:“玄学之事暂且搁置,林女如何下场,和死人无关,除非你家方士能隔空咒死她,否则别谈这些无用的。”
祝二老爷也是有话说的,“咒杀之术,只能作用于身弱八字轻的人,林女身负王气,可担群鬼之怨,如何咒得动她。”
主位上卢家主卢要也不由得露出一个头疼的表情,看了一眼祝家主,祝家主呵斥道:“莫要当着诸位长者的面说些荒唐话!退下,回家去!”
祝二老爷只好低下头离开了。
他走之后,祝家主也叹道:“近来方士之说兴盛,每逢时局乱,必有这些幺蛾子,还请诸位长者担待一二。”
这样温言软语就好说话了,崔音叹道:“不怪他,我近来也听了些暴君霸王之说,说甚什么雁门杨氏子乃贪狼之命,霸王格局,林女乃天生暴君,命担百万怨鬼之因果,注定杀人盈野。其实林女这里倒没什么屠杀之事,反倒是那位杨少将军……”
卢家主倒也没忌讳西北那边的事,皱着眉头道:“杨骁本名江骋,江氏之子,认杨无衣为父后崭露头角,曾活埋数千西河贼,后屠戮天水贼数万,他对贼寇无制,对世族还算礼遇有加,崔贤弟家中的阿语如今就在他帐下为辅,年少之人杀伐性重,暴君之名纯属无稽之谈,其实不过是乱世之中,必有严法来制,哪里是一两人能够左右的。”
众人也都叹气,卢家主又道:“如今范阳已失,各家部曲被带走,倒也未禁世族迁徙,前日我将家小族人两百余送至代郡友人处,他那里也能庇佑些许,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除了几家小族没人应声,这个时候了,谁还想着送走家眷,何况那代郡就太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