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便纷纷就着蒲团坐了下来,辜月这才明白谢逐的意思,连忙在他身侧跪坐下,又悄悄环顾四周,见其他人面上或是兴致勃勃,或是怡然自得,心中有些一言难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的大俗人,纵使读了半个月的书,也依然无法领会这些……嗯,雅趣。
辜月看了一圈,才发现韩器就坐在对面,见她望过去,后者便露出一个笑来,很是友善的样子,辜月想起之前见到的那对父女,犹豫了一下,也报以微笑。
韩器似有些意外,挑了一下眉,面上笑意更甚,他生得俊俏,这么一笑,便愈发招人,引得一些贵女红了脸,忍不住偷眼去觑他。
辜月倒是没太在意,她心里有事,开始走神,旁边的谢逐冷不防开口道:“你想到那边去坐?”
“啊?”辜月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道:“没有。”
谢逐看着她,眼神里透着几分审视,不冷不热地道:“母亲是交代过我照看你,想来你也并非三岁稚童,有自己的主意了,大可不必事事听从。”
辜月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方才还让自己坐在他身边,现在又让自己不要听话,那到底是坐还是走?
辜月不禁头疼,她这位兄长的心思,似乎太捉摸不透了,她宁愿去写二十页,不,写三十页大字,也不想在这里猜谢逐的想法。
无奈之际,她忽然想起王妃之前叮嘱过的话,轻咬下唇,试探着道:“我只跟在哥哥身边,哪里也不去。”
这一招竟有奇效,谢逐听罢,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目光,淡淡道:“那就好生待着。”
他没再说一些奇怪的话,辜月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心里连日的焦虑和阴影散去,如拨云见日一般,豁然开朗。
她好像,知道怎么应对谢逐了,王妃说得对,只需说些好听的软话,谢逐便不会同她计较。
她从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辜月想通之后,精神大振,并没有注意到,一只漂亮的木制酒盏已顺着溪水,漂到了她面前,尔后就在浅湾处停下了,来回打着转,盏中有半杯酒,在日光下折射出粼粼微光。
众人大声称喝道:“好!”
辜月冷不防惊了一跳,回过神来,听见有人笑着催促道:“快快拾起来。”
辜月一开始还以为是谁的酒杯不慎遗失了,听了这话,下意识去捞,谁知才欲伸出手,斜刺里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探过来,是谢逐,他略微挡了辜月一下,便极其自然地将那只木酒盏拣起来。
见谢逐取了酒盏,上首的太子笑道:“这回轮到逐月公子了。”
旁人亦笑:“记得上一回闻得逐月公子作诗,还是在赏春宴上,作得那一首咏月诗,据闻皇上也是赞不绝口,到如今已有三年光景了,今日我等真乃三生有幸啊!”
“幸也!”
众人纷纷附和,辜月听得大为吃惊,又忍不住想,逐月公子这个名头确实好听,太适合谢逐了,比那什么居柳先生强多了。
太子笑吟吟道:“既是你来作诗,让孤来想想如何出题。”
他说着,四下环顾,望见假山旁生着一株碧桃花,便道:“就以桃花为题。”
太子才说完,辜月便听见旁边有人低声道:“这个题不简单。”
“何以见得?桃花随处可见,便是三岁小儿也能作出几首来。”
辜月心中默默想,那可不一定,她就作不出来。
“正是因为桃花简单,想要作得好诗,才更不简单啊,何况还是即兴作诗?”
后者顿时恍然大悟:“贤兄说得有理。”
“且看逐月公子如何作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谢逐身上,就连辜月也忍不住生出几分紧张之意来,想起方才谢逐那一个细微的动作,知道对方是在回护她,因为那个酒盏是停在她面前的,若不是谢逐先一步取走,只怕现在被众人盯着作诗的就是她了。
辜月看着谢逐,他将那半盏酒一饮而尽,甚至没有多作思考,便从容念道:“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自别西川海棠后,初将烂醉答春风。”
众人先是一静,尔后纷纷称好,就连太子亦是抚掌,笑着赞许道:“好一个初将烂醉答春风!”
气氛热热闹闹的,显然谢逐这一首诗作得极好,旁边的人还在热烈地议论这诗好在何处,辜月听在耳中,只觉得与有荣焉,这不比之前那个什么居柳先生吟的那几句歪诗好多了?
太子赏了东西,谢逐淡然处之,谢了恩,这才重新坐下来,他不经意看向辜月,但见少女双眸晶亮,其中盈满了笑意,显然是很高兴。
她像是发自内心地称赞:“哥哥作的诗真好。”
谢逐听了,剑眉轻扬:“你听懂了?”
辜月顿了一下,明眸微微游移,尔后很肯定地道:“听不懂也觉得很好。”
不管了,先吹捧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