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酒馆的空气都像是被抽干到了真空,场上所有的人都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猝不及防,震惊到无法言语。
艾伯特怔怔地看着维克多那只已经被擦拭得干净的左手——苍白的、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左手,虽然并没有戴着那枚象征着财富、权力、地位的戒指,但他突然爆发的力量依旧野蛮到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左手食指指根,还有一圈浅浅的牙印,留了疤,要不是他摘了戒指,估计平时也没人会注意到。
也不知道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咬这种人。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看着身边的好友,甚至还漫不经心地用鞋尖踢了踢费迪南德那个显眼的大红鼻子,确认对方仍旧尚存一息,但他轻蔑漠然的动作,仿佛躺在他脚下的,根本不是这帮阿尔瓦人当中说一不二的话事人,而是一团不起眼的垃圾。
直到有一个年轻的阿尔瓦人终于反应过来,颤声招呼同伴上前救人。
苏致钦面无表情地抬起脚,在阿尔瓦人的呼声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费迪南德半张满是血污的脸用力踩进了雪里。
伴着他缓缓抬起的眼帘,是身后子弹整齐上膛的声音。
穿着熨帖得体的黑色西装的绅士只是慵懒地坐在金丝木制的靠椅上,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甚至没有皱过一丝的眉头。
他只是微笑着,平静而沉默的目光扫过所有站在原地、蠢蠢欲动的阿尔瓦人,并与所有远道而来的客人一一对视。
没有人再说话,也没有敢上前。
费迪南德的脸就被他踩在脚下,臃肿而肥胖的男人像一个漏风的炉子,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痛苦难耐地呻吟。
有细雪落在他粗糙的脸上,无声地溶解在鼻腔里流出来的汩汩热血里。
苏致钦收回目光,弯着眼帘转过脸,在众目睽睽里,对上好友艾伯特一脸的错愕、震惊和不能置信,他掀了掀唇,温和而礼貌地致歉。
“抱歉,艾伯特,我们刚刚聊到哪了?”
第51章摩尔曼斯克的极光-51
051
维克多开口的第一句话,像一把打开密闭空间的钥匙。
真空的囚室里瞬间灌入空气,凛然的压力解除,所有的畅谈和大笑声在纷纷落下的大雪中,重新降临到了这个地球最北边的小酒馆里。
男人们继续谈论着权力和金钱,而可怜的费迪南德则再无人问津。
蒙德斯基沉默地将还未喝完的伏特加酒瓶放回桌面,看着天空中纷扬飘落的大雪,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地回到了十年前。
那天下午,他乘坐专机抵达托尔马切沃机场的时候,天空中也下着这样一场无边无际的大雪。
越野车驰过西伯利亚的荒原,窗外的一切都被白雪覆盖,看不清它的本貌,但他知道,在这个人迹罕至的西伯利亚,贫瘠的土壤无法孕育出任何钟灵毓秀的植物,这里所有的景致都乏味到哪怕用“无趣”两个字来形容,都是对它的褒奖——死气沉沉,毫无生命的象征。
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生产力落后,会让呆在这里的人,日复一日地退化成井底之蛙。
人在这样的囚室里待久了,大概也会发疯吧?
更何况,他那个可怜的小侄子刚刚被关起来的时候,也才不满十岁。
正值壮年的蒙德斯基按图索骥,让司机把车停在了一间两层楼高的小木屋外。
深棕色的木屋表面的树皮久经风霜雨打,斑驳老旧,像是风雪吹得用力一些,整栋房子都会被摧枯拉朽。
破旧的木门紧闭,蒙德斯基在天黑之前,终于等到了他风尘仆仆的小侄子——过长的刘海遮住满是戾气的眼睛,只露出窄瘦而精致的下巴,穿着洗得发白的单薄冬衣,棉手套的指头破了好几个洞,露出肉色的指尖,拎着一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土豆。
蒙德斯基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在对方面无表情的注视中,他以为他是忘了自己的名字,摘下帽子正准备自我介绍,便听见他说:“我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