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民本就没什么户籍,战场上还不是抓一个算一个。这又不是抄家,拿着本子一个个勾朱,数人头一个也不能少的。
哪知后面却差点儿暴露,不得已非得交一个人上去不行。
那时,他哥受了伤,高烧不退、人事不知,就剩下一个口气了,大概是活不成了。
汪直用草将山洞口堵住,转过身将哥哥往怀里又搂紧了些。
哥哥的头无力靠在他肩上,汪直伸手摸了摸他额头,烫得吓人。
"哥,你别睡行不行……。"
汪直的声音颤抖着,满脸不是灰就是血、不是血就是泪。
他把手垫在哥哥的伤口处,那里只是简单包扎乐一下,也没有药,血已经凝固,伤口依旧触目惊心。
他颤抖着手想要解开染血的布条,可手刚一碰到伤口,哥哥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哥!”汪直慌了神,"哥,你别吓我!"
怀中的身体烫得像块火炭,哥哥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嘴唇泛出不正常的青紫。
汪直将脸贴在哥哥滚烫的额头上,哭的泣不成声。
“哥哥,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别死、他们都死了……就只剩下咱们两个人了……”
哥哥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身体抽搐了几下,彻底瘫软了下来。
周叔看见远处搜山的人,匆匆回来,叹气说:“实在不行,只能丢下他了。”
左右要保住一个,能保住一个就不错了。
“不!行!”
汪直紧紧抱着哥哥,倔强地咬着唇。
大哥若不是为了保护他,也不会受伤濒死。
“周叔,就让我去,抓我
过去。”
“你知道你被抓过去了,会如何?”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若你侥幸活下来呢,侥幸到了京城呢。”
周叔以为他一无所知,但他却很明白。
“我知道。”他平静地说,“净身,当个阉人,或者是阉狗。”
宦官也是官。
大明两条路,要么考科举,三年几百人这是进士,可望而不可即。就算是个举人,哪怕是秀才,也是普通人一生的巅峰了,不仅一人、全家就算翻身乐。
要么,就当个内监,还不能说是太监。
在宫里能被人称作太监的,那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了。
宫里喜欢用小的,但哪有多少人家愿意给几岁的儿子送去当这个。
送女儿进宫当宫女里倒还多些,其实也分不清谁命更苦。
他的语气再冷静不过了:“当阉人,总比死了强。”
“可是你……”
“周叔,您救我们兄弟,大恩不言谢。若我哥哥死了,求您给他埋了。”
汪直擦了一把脸上的泪。
“若他能侥幸活下来,就同他说我死了。”
他跪下来磕了个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走,便是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