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小姐送诗集的人不少,可若论唐突,就只有一个陆状元。
眼下还是陆状元,兴许过不了多久,就该叫陆姑爷了。
菘蓝的眼睛亮得发光。
孟令窈沉默不语,视线落在黑檀木盒上,金漆缠枝纹织就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她闭了闭眼,梦里陆鹤鸣说的那句话此刻在脑海中轰鸣,震得心神摇摇欲坠。
“娘子要记得,在状元府,连只雀儿都得按我的规矩活。”
她指尖莫名发颤,铜扣“嗒”地一声弹开,惊得菘蓝“呀”地叫出来。
一只银簪静静躺在绒布上,纤细的银丝向上攀爬,缠成一朵梅花,正中央一颗宝石红得好似血珠。
正是梦中那支凶器。
-
马车行至孟府门前,甫一停稳,孟令窈等不及苍靛扶,自顾自跳下了车。
拎着裙摆快步穿过花厅,后院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听见那琴声,孟令窈神色稍缓,脚步也慢了下来。
踩过青石板上新落的雪粒,她看见父亲正坐在亭中,信手拨弄琴弦,一曲罢,他抚了抚胡须,神情满意。
目睹过无数次的场景极大地宽慰了孟令窈的心神,让她有一种仍旧置身现实、脚踏实地的安稳感。
听到动静,抬头便见女儿痴痴盯着自己,孟砚笑道:“看来为父今日这琴谈得不错。”
“分明是呕哑嘲哳难为听。”月洞门后传来一道轻嗤。
钟夫人走出来,“一天了,反反复复就是那一段,听得我耳朵都快生了茧。”
“我是在复原失散的古曲,总要历经多番尝试。”孟砚振振有词。
“古曲若是都这样,失散了也是造福一方百姓。”
孟砚:“……”
孟少卿偏过头,口中念叨着什么“恶语伤人”“只通武艺不通曲意”。
钟夫人已不再搭理他,转头对女儿道:“要是早知道他今日要练新曲,我不如厚着脸皮跟你一道去长公主府。平白害我耳朵遭了罪。”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婆子们看向菘蓝苍靛的眼神中满含羡慕,显然也是被魔音折磨得不轻。
“手怎么这么冷?”钟夫人上前摸了摸女儿的手,忍不住皱了眉,再细看她神色,随即低声问:“可是长公主府上出了什么事?”
孟令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在母亲不解的视线中,她打开了木盒。
“陆家小子送的?”钟夫人扫了一眼,挑剔道:“用料寻常,工艺倒是不错,勉强配得上窈窈。”
“这…”孟砚手指按在琴上,发出一串不赞同的声音,“你二人尚未定亲,私相授受怕是不好。”
钟夫人连一个眼风也未给他。
示意丫鬟婆子都退出去,钟夫人拉着女儿坐到亭中炭盆边,轻抚她后背,温声道:“发生了何事?一支簪子而已,不至于让我的窈窈方寸大乱。”
孟令窈倚在母亲怀中,嗅了嗅她身上的香味,眼睛不知不觉蒙上一层雾气,小声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听到菘蓝竟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殒命,钟夫人呼吸陡然停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