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鸣暗自咬紧了牙关,转身离开前,深深看了孟令窈一眼。
孟令窈恍若未觉。
挤兑走了陆鹤鸣,周逸之晃了晃刻刀,刀柄上的猫眼石一闪一闪,“孟小姐想刻些什么?若论诗词歌赋,我兴许不及,若是这些玩乐,我倒是自负不会逊于旁人。”
发起提议之人就是周逸之,孟令窈一直在等他,闻言轻声笑道:“如此,那便仰仗周公子了。”
说了仰仗就是仰仗,孟令窈大概提了一点不痛不痒的建议,便都交由周逸之发挥。
他要开屏,哪有不让的道理?
“孟小姐觉得此处是刻蟠桃还是灵芝更好?”
“灵芝吧。刚刚祝寿时我瞧见老夫人衣领处绣着灵芝纹,想来会更加喜欢。”
“孟小姐当真有一双慧眼。”
“怎及周公子一双巧手。”孟令窈心不在焉地应付。余光里,陆鹤鸣的雪灯已经快做好了,是一朵莲花。
她轻轻呼出口气,给菘蓝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沈小山捧着大氅从角门走了过来。
他装扮寻常,与婢女相差无几,并未引起园中其他人多少关注。
孟令窈接过大氅,嗓音清脆悦耳,“还是玉娘思虑周全,这会子确实有些冷了。”
沈小山谨记教诲,并不说话,只是侧身行礼,左脸颊上那颗着意突出的痣在太阳下格外明显。
“啪嚓”一声脆响。
陆鹤鸣手里像模像样的莲花雪灯突然砸在地上,蜡烛滚到雪堆里,火苗“嗤”地灭了。他死死盯着沈小山,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陆公子这是怎么了?”孟令窈快步上前,顺势把颤抖的沈小山挡在身后,“我这丫鬟笨手笨脚的,可是冲撞了您?”
周围的公子小姐们也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陆鹤鸣勉强挤出笑容:“无。。。无事,只是不慎手滑了。”他弯腰去捡碎冰片,手指却抖得厉害,几次都没能捡起来。
碎片冰凉,棱角触及掌心,尖锐的疼痛叫人思绪暂时冷静了下来。
陆鹤鸣眯眼,看向前方人影。
脚下有影子。
既不是鬼神,那便是人祸。
该死的沈小山,竟真的跑到了京城!
还混进了孟府,也不知道都往外说了什么?
几个眨眼的功夫,陆鹤鸣脑中已闪过数条念头,最后汇聚成同一个。
沈小山,非死不可。
孟令窈冷眼旁观他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起初是震惊、慌乱,还有几分恐惧。
这都说得过去,眼见已死之人出现在面前,惊骇是应当的。
然而在看到陆鹤鸣攥紧的拳头,连指节处都泛白时,孟令窈立刻意识到,不止如此。
他不止畏惧,还起了杀心。
他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人并非故去的沈玉娘,而是沈小山。
一个寻常去世妾室的弟弟,何至于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