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谢道疏脸色如常地应下,许久之后,他才恍然间想起什么似的道:“稍后你便去拜见你母亲,让她明日收拾些东西递牌子进宫,瞧瞧谢贵妃。”
谢贵妃乃是谢相之妹,进宫为妃数载,深受宠爱,只是除了八帝姬,迟迟再无喜兆,谢家暗地里不知找了多少民间方子递进去,如今谢相这般吩咐,难道是谢贵妃有孕?
“儿近日刚好得了一座白玉所制的观音送子像,也想劳烦母亲替我递进去。”
谢相知他懂了,便摸着胡子道:“你有心了,圣人近日来亦是忧心窠林城时疫之事,欲派人前往窠林城赈灾,你可想去?”
谢道疏垂敛着眼眸,盯着屋内的青瓦,他听见自己说:“儿愿意。”
出了堂门,他才后知后觉这位父亲的手眼通天,若说自己的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知晓便罢了,前段时日分明未上朝却知圣人心思和后宫之事,莫说是耳目通明,称窥探宫中之事便也是不为过的。
第67章暴乱你怎么来了
江愁余在临走之前还是没忘给王华清准备了一份生辰礼,后者对于她如此着急离开昌平镇表示不解,连生辰礼都没接,扒在马车窗户问道:“你要去哪儿?”
禾安一夜未合眼,很快将事情安排就绪,江愁余同她商量后便决定今日走。
江愁余低头看着可怜巴巴的王华清,心中亦有不舍,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于是直接将生辰礼塞到王华清怀中:“我准备去探亲,就在崇长郡。”
谁知王华清闻言先是拍拍胸膛,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小声嘟囔:“我还以为你要去京城过好日子了。”
江愁余:……你这是既怕姐妹苦,又怕姐妹开路虎。
她决定还是将去窠林城之事瞒着王华清,只随口胡诌了离窠林城不远的地名,可王华清回过神,还是眉头一皱,“崇长郡就在窠林城附近吧,我听说近日镇上不少人都被送到城西了。”她凑近了些:“都是得了疫病,你去探亲可要小心些,早知道我就给你准备些药材,肯定能用上。不对呸呸呸用不上才好。”
昌平镇的情况也越来越重,不过禾安昨日禀报,柴镇守还算上心,城西那边的药汤和大夫也没断过。
江愁余一一应下,仔细打量了王华清的脸色,忽然笑道:“我亦是听说,王婆给你说了一门亲,还是个读书人。”
想当初,王华清曾放话:绝不嫁酸儒,如今也算是反过来了。
王华清脸红了一阵,接着叉着腰道:“别提他,他烦人得很。”
江愁余瞧她反应,就知道好友心中也是属意他的,于是笑着道:“好,不提。”
王华清捏着手中的生辰礼,抬头看了眼天色,一派潇洒地摆摆手:“快走吧,不然我等着就要追在你马车不准你走了。”
江愁余脑补了一下,自动配音你别走啊,你要幸福,忍不住又笑出声。
“那我走了,保重。”
王华清直接侧过头,“走走走,我才不送你。”
等到江愁余马车摇摇晃晃起来,逐渐消失在黄地之中,她才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泪,低头看向生辰礼,缓缓拆开外头的绸布,乌沉沉的匣子方方正正,不过巴掌宽,一尺来长,通体是极润泽的紫檀,边角处嵌了细巧的螺钿,拼出缠枝莲的纹样,日光斜斜打在上面,流转着一种沉静的、温润的光,匣内衬着深紫色的丝绒,分割成十二个精巧的格子,每一格里,都静静地卧着一支光华夺目的簪子。
王华清忽然想到曾经自己说过的豪言,似有所觉,她拉出最后一层暗格,果然里面不再是华贵的簪子,只有一本普通的话本《侠女传》,上面放着一摞银票,还有一张纸写着:
“我算了一夜,如果侠女去云游四方,大约是这个数!”
王华清都能想象,江愁余如何认真地埋头写下这些人神共弃的狗爬字,笑着笑着就抱着匣子蹲在地上哭了。
因为她看懂江愁余是想对她说:
“如若是嫁如意郎君,那簪子便是为你添妆,又或是游历四方,做个侠女,那盘缠管够。”
……
马蹄声在死寂的官道上敲出单调的回响,照旧是禾安驾马,呆在车里的江愁余发了会儿呆,才勉强打起精神,看着手中的疆域图,目光落在窠林城的位置,窠林城在青川境内,离昌平镇距离算是不远不近,快马加鞭也就三日光景,心里默默估算着,驾车的禾安问道:“娘子,途径茶摊,你可要用些茶水?”
江愁余摇头:“我不用。”她顿了顿才道:“你和他们也可用点茶水。”
禾安应下,跳下马车便朝着后边去,马车里的江愁余忽然听见幼童嚎啕大哭,她掀开车帘瞧了一下,就见茶摊里边,幼童一只手紧紧抓住娘亲衣角,另外胖嘟嘟的手指向一侧,幼童阿娘则赶紧捂住幼童的嘴,小声哄着。
江愁余数顺着手指方向看了一眼后边,数百位带着玄色覆面的暗卫如同沉默的铁灰色影子,死死缀在马车之后丈许之地,乍一眼看过去确实骇人,突然感觉自己倒像是反派。
而那边即使禾安开口问询,为首暗卫神情藏在面具之下,抬手比了手势。她看不懂,估摸是拒绝的意思,果然片刻后,禾安跳上马车拉着缰绳便道:“娘子,他们不喝。”
江愁余:“其实……”
仿佛知道江愁余想说什么,禾安继续道:“他们都是少将军留下的精锐,以一敌百,如今跟在马车身后,也好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这一路上不免总有匪徒流寇,但一见马车后的这支训练有素的兵卫,皆识趣退开,少了许多徒增的麻烦。
江愁余不再多言,在外行走禾安比她有经验,听人劝,吃饱饭。
她也没想到,胥衡给她留了这么多人,手无意识地摸索着鸟哨,不知道胥衡在北疆是何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