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舟皱了皱眉,唇瓣翕动,想问它在可惜什么,那只眼睛却倏而迸发出一道白光,恍了他的视线。
云晚舟再恢复意识时,周遭赫然换了一幅场景。
天梯没了,天门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虚无,而他立于正中,不知该往何处。
耳畔忽而水声四起,一道熟悉的身影远远踱步,朝他走来。
对方一袭白衣,身影似松如柏,行走间步步生风,似要与这虚无缥缈的天地融为一体。
云晚舟静静站在原地,视线落在那双熟悉的眉眼,恍然间与梦中那道身影逐渐重合,耳畔时而波涛汹涌时而风平浪静,最后化成一声喟叹、一句慰语,“小五。”
云晚舟像是被分成了两部分,灵魂遥遥上升,只留下僵硬躯壳,思绪凌乱地想要为眼前的事理出因果。
他觉得像在梦中,却察觉到穹桡身上那层熟悉的灵力波动,微弱且真切存在着。
故人重逢,比震惊怀念更甚的,是近乡情怯。
直到穹桡走近了,近到云晚舟一抬手,就可以触到他的身体,埋进他的怀中,就和二十年前一样。
穹桡面容未变,笑容一如既往温柔和睦,“怎么?不过数年不见,连师尊都认不出了?”
一句话,跨越了流年似水,跨过了那夜暴雨中的血与泪。
好半晌,云晚舟才扯了扯唇角,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认得。”
当是有许多话的,可喉头哽咽,竟是不知从何说起。
穹桡盯着他瞧了半晌,眸中透着怀念与怜惜,好像透过他看向曾经,最终只剩叹息,“罢了。说说你吧。”
“数年不见,你变了好多,害得为师方才差点没认出来。”
云晚舟脑中乱哄哄的,想问穹桡为何在此,想问眼前是梦还是真实,最后却只牵强的扯了下唇角,“师尊没变。”
岁月更迭,却没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依旧是芝兰玉树,温风和煦。
穹桡宠溺地笑了笑,抬手想要如从前般摸摸他的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顿在了半空,“当年我离开时,曾在你身上留有一片神识。如今不过残魂一道,时间有限,便先说正事吧。”
云晚舟眸光颤了颤,没有吭声。
穹桡倒也不介意,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自顾自接着往下说,“我寄存在你的识海,感你所感,知你所知。我一直盼着你平凡安乐,未想你还是走上了我的老路。”
在那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
穹桡浑身是血,将自己的弟子搂在怀中,声音近乎被外头的轰鸣声埋没。
“万不要活得如我这般……”
可命运弄人,兜兜转转,周而复始。
穹桡目光先是惆怅,后又释然地笑了笑,“但你做得比我好。你护住了魇石,年纪轻轻就得到了天道的眷顾。为师很欣慰。”
云晚舟指尖颤了颤,心里千疮百孔。
可你不在。他想告诉穹桡。
穹桡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薄唇翕动继续开口,“我此次前来,便是为了飞升一事。”
云晚舟神色挣扎,不知在别扭什么,最终其中一端占了上风,没有继续缄默不言,“师尊请讲。”
穹桡听出了他话中的恭敬疏离,眸中萦绕着淡淡伤怀,顿在空中的指尖一缩,终究还是收了回去,“你可见到了天道?”
“是。”云晚舟道。
“天道说了什么?”
提到此处,云晚舟拧了拧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两声‘可惜’。”
“那便不会错了。”穹桡恍然地点了点头,抬手一挥,云晚舟身上方才萦绕的金光再现,“我不久前曾为你卜过一卦,卦象显示你功德圆满飞升在即,却不知为何仍有一劫未过。”
听出穹桡话语中的担忧与关怀,云晚舟神色未有动容,语气缓和一瞬,“师尊请讲。”
“浮生千劫,劫数万千,此乃天机,凡人难扰。我虽算不出你的此劫为何,但知此卦凶险,恐有不利。”
“请师尊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