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多颜抬起右手,掌心朝上,虚虚一握。
隔绝在云晚舟身前的黑气受召而动,齐聚宋多颜掌心。
周遭黑雾散去,露出原本的模样。
谢无恙唇间挂着禁言术反噬留下的血迹,神情苦涩地望着他。
在他的身后,万千张同样的面孔,眼眸漆黑如深渊,无情无欲的人形傀儡同样望向前方,像是一副恐怖、浩荡的画作。
云晚舟瞳孔一缩,握剑的手倏而颤了下。
“仙尊,可瞧清楚了?”宋多颜眸中邪气肆意,抬起的掌心轻轻一攥,再张开时,黑雾凝为浓稠一点。
是魇石。
宋多颜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当日你与你这徒弟从江临手中夺取魇石时,魇石则他为主,为他所控。”
“如今魇石落于我手,颠覆修真,不过我一念之间。”
宋多颜神情倏而狠厉,抬眸间,魇石黑雾一聚,化作一道利器,眼看就要刺向云晚舟。
谢无恙不知哪里来得力气,迸发出一道极强的灵力。
霎时间,天轰地响,数千傀儡倒地。
宋多颜接连后退几步,黑雾凝聚的利器力道一偏,堪堪擦过云晚舟的侧脸,刺穿石门留下满壁裂痕。
谢无恙咬牙撑起身子,右手腕间一转,召出诛邪,借力猛扑向前。
剑尖朝下,刺向宋多颜的眼睛。
四目相对,形似神不似。
寒光转动间,宋多颜那双漂亮的桃花眸笑意荡漾,好似胜券在握,志在必得,不动声色就洞悉了在场所有人心。
与此同时,诛邪落下。
皮肉刺穿的顿感从长剑的另一端传来,身下的人挣扎几下,手臂一垂,失了生气。
谢无恙心脏砰砰直跳,好半晌才低下头去,定睛去瞧。
地上的人被一剑刺穿了瞳孔,长剑深入地下,不见鲜血,不见碎肉。
全然不似人身。
是傀儡。
谢无恙心脏猛得一跳,收回插在傀儡身上的剑。
挡在二人身前的结界散去。
云晚舟顾不得将碎雪插回鞘中,两步向前将谢无恙摇摇欲坠的身躯揽进怀中,声音透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轻颤,“没事了,没事了。”
寒霜针刑,痛在五感修为尽失,刑罚发作时,灵脉冰封,受刑者无法使用灵力。
谢无恙浑身上下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身体本能产生的汗液尽失了衣衫,经脉因为强行运作的灵力一根根断裂,谢无恙甚至能听见体内崩坏的声音。
奇怪的是,寒霜针倒是没有再疼,倒显得这次没有那么难熬。
谢无恙勉强打起精神,掀起昏昏欲阖的眼帘。
落在云晚舟脸上时,忽然发现他的脸竟比自己还要白上几分。
是人都有私心,想让心上人为自己哭为自己笑,为自己受伤心疼,好像这样便能证明你在对方心中的地位,对方对你的情意。
谢无恙也免不了俗。所以后来认清心意,总盼着云晚舟对自己亲近些、再亲近些,最好会对着自己哭对着自己笑,不要总挎着一张脸。
但真的看见云晚舟神色尽失,面无血色时,心里远没有预想的那么高兴,取而代之的只有密密麻麻的心疼。
谢无恙抬手按了按云晚舟搂在自己肩头的手,朝他勾了勾唇,宽慰道:“受伤的是我,师尊神色看起来怎得比我还难看?”
不知是不是谢无恙的错觉,云晚舟眸光变得有些不自然,当他想要仔细分辨时,又如受惊鸟兽,逃得无影无踪,“我没事。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嗯。”谢无恙点了点头,借着云晚舟的搀扶起身。
他依旧没从方才的惊心动魄中回神,离开前,眸光在那些七零八落的傀儡上扫过,心中泛起冰冷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