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逃到魔界时,本想着休养生息,如今魔界也容不下他们了。
谢无恙攀住云晚舟的臂膀,微微低头,下巴靠在他的肩上,神色不明,“师尊要带我去哪儿?”
前方传来云晚舟清冷的声音,“回仙门。”
“那魇石怎么办?”
“回去再想办法。”
半晌无言。
良久,谢无恙才开口,“师尊觉得我还回得去吗?”
云晚舟身形僵了僵。
谢无恙自嘲似的轻笑一声,声音在风中割成无数个模糊的碎片,“我重伤仙门掌门长老、残害仙门同族,仙门人人尚且恨我入骨。现如今,我害魇石被宋多颜夺走,他们还会饶恕我吗?”
谢无恙叹了口气,双手放到云晚舟腰间搂紧,脑袋在云晚舟脖颈蹭蹭,深吸一口气,“师尊别说傻话了。”
谢无恙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我回不去了。”
云晚舟心尖一颤,碎雪剑偏了方向,很快被他拉回来。
“我帮你把魇石寻回来。”
“是要拿回魇石。”谢无恙心中半是满足半是酸楚,“但不是帮我。是帮仙门,帮众生。”
他曾经一度不理解云晚舟口中的天下苍生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这么重要。事到如今,仍旧不懂,却想明白了一些事。
若真心喜欢一个人,要的不该是强留,而是去顺应,去成全,替他铲除一切阻碍。
哪怕阻碍是他自己。
谢无恙滚烫的呼吸拂过,吻在云晚舟脖颈,心脏像被分食、撕咬,疼痛入骨。
原来寒霜针发作、灵力散尽、筋脉断裂的疼痛也不过如此,虽刺骨,却总好过如今。
云晚舟察觉出不对发现谢无恙异样时,已经晚了。
谢无恙不知何时在掌心续了灵力,在云晚舟回头的瞬间,一掌击在云晚舟背后,与此同时,另一道浑厚的灵力包裹住他的全身,替他挡下了攻击。
同本同源,相生相克。
谢无恙唇瓣微动,无声开口,“师尊,我回不了仙门了。”
他的经脉早在重阴宫时就全部断裂了,灵力散尽,索性还剩最后一点,让他能再为云晚舟做件事。
仙门恨魔族入骨。
他们不会容忍云晚舟与一个魔族待在一处。
唯有他留在魔界,仙门人才会消除芥蒂,重新将云晚舟奉为仙尊。
从此山高水长,愿君常乐,无病无忧。
云晚舟瞳孔一缩,伸手想要抓住谢无恙的手,掌心擦过他的指尖,却只抓住一阵虚无缥缈的风。
那道身影如同折断翅膀的鹰,从高空坠落,逐渐变小变小,最终化为渺小一点,消散在无边天地间。
他不愿随他回去。
云晚舟膝盖一软,跪在剑上。
心□□像被人生剜下一块,冷风森森入骨。疼痛下,却是空落落的孤寂与难受。
那双素来清冷的凤眼闪过苦痛与悲恸,潺潺白雪化作流水,只剩下一颗残缺的心脏。
有那么一瞬间,云晚舟想要跳下去,至少去看看谢无恙去了哪里,在何处定居,这般山高水长,总能见上一面。
可身体动作的前一步,理智生生止住了他的动作。
蒙受冤屈,众人指责,刑罚一身。谁能无怨?如何无怨?
只要仙魔恩怨不消,谢无恙便生生世世不会与他回去。
那便由他,做那助长的东风,做那世人手中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