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堆下,一道剑鸣响彻天地,谢无恙借着余光前去,碎雪破开巨石轰然飞出,自天地而下,落在云晚舟身侧。
剑身震动间抖落灰尘,露出寒光隐现的剑锋。
谢无恙脑中灵光一闪,望向云晚舟紧闭的眸。
他方才只顾着探察云晚舟是否受了什么外伤,却忘了石洞坍塌时,云晚舟正控着碎雪,想要打碎结界。
寻常伤口是不会让大乘期修士如此狼狈的。
云晚舟莫不是……受了什么内伤?
思索间,谢无恙已控着灵力在云晚舟灵脉间探寻一遭,果不其然,灵脉灵力横冲直撞,乱成一团,分明是反噬之兆。
云晚舟唯一用过的,便只有碎雪了。
谢无恙眉心紧锁,目光在碎雪身上停留一瞬,反手将碎雪剑插进主人腰间剑鞘。
紧接着,飞速点了云晚舟身上几处穴位,好让无处释放的灵力得以挥发,这才有了心思去处理云晚舟的外伤。
世人眼中,苍穹云仙尊素来高高在上,如山巅白雪,不染尘埃,难以靠近。
可如今这人却双眸紧闭,衣衫尽是被碎石划出的裂口,头顶束发欲散未散,鬓角凌乱。
谢无恙抬起的指尖停在半空,似是在思索着从何下手,半晌才犹犹豫豫触上云晚舟的衣领。
情况紧急下,谢无恙做不到万事俱备。
外衫褪去,内衫滑落,露出浑圆肩头的刹那,谢无恙才注意到触目惊心的伤痕。
除却渗血的地方,淤青如同落梅,肆意散落,凌乱凋零,惹人摧残。
谢无恙大脑一片空白,触上肌肤的刹那指尖一颤,谨慎过后又胆大妄为地在红痕上捻了捻。
直到痕迹扩大了一圈,谢无恙才后知后觉停了手,盯着自己留下的痕迹愣了神。
竟是有几分像那场旖旎春梦。
画面碎片般闪过脑海,谢无恙喉结微动,指尖蜷了又紧、紧了又松,几遍清心咒念完,才压下心中大逆不道的念头,从自己袍尾扯下一块布,垂眸盖住伤口,小心翼翼地绕过云晚舟右肩缠紧。
不知是哪里不小心用过了劲儿,云晚舟疼得眉心皱了皱,鼻尖微动间发出一声闷哼,像是受了伤收了利爪的幼兽,脆弱无助,全然不见平日里的冰冷寒意。
谢无恙呼吸越收越紧,手上的动作变得毫无章法,废了好一番劲儿才勉强系了个结,眼神慌乱转向一边,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纲常伦理”,摩挲着将内衫扯了上去。
直到将云晚舟挪到一处巨石靠好,谢无恙这才松了口气,紧挨着盘腿坐好,念气静心除欲的咒法来。
幸好云晚舟昏迷不醒,否则看到自己如今这幅状态,不知该是何等愤怒震惊,许是会气到不顾与原身的师徒情谊,当场将他逐出师门。
这般想着,谢无恙心中好不容易压下的杂念又开始张牙舞爪,有了冒头的趋势。
他想起云晚舟捅穿他心脏的剑,想起大石坡云晚舟的舍命相救,想起自己后来无数次幻想过,借着师徒之名留在苍穹山一辈子,又想起自己的暗自庆幸与惶惶不安……
又想到五百年后的黄粱一梦,与云晚舟如今为他昏迷不醒。
若是有朝一日,云晚舟发现他是谁,发现自己的弟子身躯被占,发现他觊觎魇石。
可会重现五百年后的旧事,一剑将他斩于剑下?
谢无恙胸口发闷,终是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
恨意与爱欲在眼底交织,演变成另一种更为浓烈、偏执的妄欲。
谢无恙侧身凑近,鼻尖近乎贴上云晚舟的侧脸,目光贪婪流连地打量着他的面孔。
他是魔头,脚下踩着无数尸骨,自然逃脱不了骨子里的卑劣。
而此时的云晚舟会纵容他的为所欲为。
终是理智被欲念战胜,两方撕扯下,谢无恙轻颤着抬起手,指尖极尽克制地抚上云晚舟的面孔。
滚烫的呼吸先是落在右眼眼尾,紧接着与另一个人的呼吸交融,唇瓣相触。
谢无恙眸光微颤,珍重地、缓慢地,蹭了蹭云晚舟的唇角
残破不堪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填满了,满足中又带着几分酸楚怅然。
原来,山间白雪、触不可及,跌落尘埃的刹那,也可以是热的、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