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眨了眨眼,沈钰韶脑子里有些空白,没缓过神来时,方敬淑已经哭喊着赶来。
两个就近抓来的小厮抬着担架,将沈钰韶抬了上去。
陆舒白也起身,手中捏着的那角染血的绢帕被晚风吹得纷飞,有些刺目。
沈钰韶不知此时该怎么看她,索性两眼一闭,佯装昏迷。
另一边,两匹马已经横死街头,脖颈处被刀截过之后血洒了一地,而始作俑者的刀还未收回,血流在刀尖处聚成一点,噼啪往地上滴着血。
方才还在扯着嗓子尖叫的路人目瞪口呆,有的已经伸手挡住了自己手边孩子的眼睛,倒吸着凉气。
没办法让它们停下,那就只能解决祸乱的源头。
她随意拿马背拭了一下刀,飞快地收刀,背在了腰后。
脚边,一个卷发红唇的女郎瘫倒在地。她衣衫歪斜,襦裙有些皱巴,一只脚上的高头履歪斜着半挂脚踝,欲坠未坠。那条原本鲜艳如火的石榴裙,此刻像被揉碎的花瓣,凌乱地铺散在冰冷的石板上,裙摆撕裂处隐隐露出沾着尘土的衬里。
她双手勉强撑着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口剧烈起伏,狐狸眼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看看陆泠予,再看看已经没气了的马儿,怔怔张着口。
陆泠予并没有路边扶人的美德,完成了陆舒白交代的任务,便收刀准备离开。
然而一步还未迈出,这女郎便一把抱住了她的小腿,口中喊着:“恩人啊!”
陆泠予一顿,扭头低眉看她。
“放开。”她没什么感情地说道。
这女郎一噎,抬眸轻轻看她一眼,两滴眼泪便已十分自然地顺着脸颊滑落了:“恩人,奴家的脚方才惊吓之下崴了,起不来身。”
迟钝地反应了两秒,陆泠予眨了眨眼,大抵明白过来,这是要她扶的意思。
她也没拒绝,朝这美艳的女郎伸出手来。
那双葇荑般的手颤巍巍搭了上来,涂着丹蔻的指甲放在陆泠予那双白皙的手上,更显得艳丽。
她艰难地提着裙角站好,余光里不知看向何处,神情里的凛然一闪而过,脚下又适时地一扭,整个人要朝陆泠予栽过去:“诶哟!”
怎料还未近身,身侧的人便拿刀柄抵住了她柔软如水蛇般的腰身,拉开了距离:“娘子请自便。”
这美人一愣,没想到碰上的是个不解风情的硬茬,一咬牙,赶忙又拽住她:“恩人,你方才救了我,我还真不知该如何谢你呢。”
她一边说着,余光一边继续瞟,直到看见一抹身影飞速离开,方才松了口气。
陆泠予拧眉,看着她,这一句好像真的听进去了,让她认真思考起来。
“你要报答我?”
还没见过直白的,美人眯了眯眼,点点头,笑得动人:“正是呀,恩人。”
换做旁人,这会儿半边身子都软了,但奈何她碰上的不是正常人,天生少了个情窍的陆泠予对于她的美色无动于衷,反而盯上了一旁的胡饼摊子。
“我饿了。”陆泠予说着,指向一旁的胡饼摊子,声音平直地没有起伏,“娘子要报答,就给我买一个胡饼吃吧。”
美人抽了抽嘴角,汗颜地看向一旁敛声闭气不敢出声的胡饼摊主,呵呵笑了一声:“啊哈哈……那、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十来年头一遭,竟叫她遇上了个眼里只有吃喝的饭桶!
*
回了府中的沈钰韶飞快地处理好了伤,身着一身中衣,面色发白地倚在方敬淑为她搭起来的软枕靠垫上,她的脑袋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隐隐还穿着一阵疼痛。
“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炮仗扔进来惊了马!”方敬淑在一旁洗着帕子,一边带着哭腔地说着。
是啊,恐怕连东市的路人都看得出来,自己这一场车祸来得莫名其妙,十分可疑了。青天白日,究竟是谁想置自己于死地?
是曹盛熙?
还是程卅?
不,应当不是程卅。她很快在内心否决了这一点,自己如今尚且还只是一个没长齐毛的雏鸟,根本不可能引来程卅的忌惮,那这谋杀就显得没什么必要了。
那便仅剩一种可能了——沈琮,想起那日在兴庆宫傲春池时的惊魂,沈钰韶忽然打了个冷战子,自重生归来,她已经两次差点陷入死境了。
如她自己所想,羽翼不丰,连自己都不能保护,谈何去保护旁人?母亲也好,陆舒白也罢,还有倘若自己还如现在这般无力,谁都护不住。
哪怕自己即将远去青州,沈琮也不愿放过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