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之下,某个沉默了无数年的死寂之地,骤然打破沉寂,发出了这么多年来的第一声喧嚣。
但这样的喧嚣,并不是它们沉默前所幻想的“因新生的喜悦而对世界发出的赞美之音”,而是比“赞美之音”更热闹的声音。
比如说相互指责、辱骂与推锅。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到底是谁负责监视的气运宠儿?桑渐白死没死这么简单的事你们都没有搞清楚吗?!】
【我早就说过,林鸿影和过去的那些气运宠儿不一样,他是后天成型,因此心性太过脆弱,虽然很好引诱,但也容易走上极端,所以对待林鸿影的事上,我们应当徐徐图之……
【可你们呢,一意孤行,肆意妄为,根本不懂什么叫张弛有度,只会一条路走到黑,只懂得刺激,不懂得施恩,唉,如今他带着我们的气运毁掉了,你们可满意了?!】
【你个老不死的放什么马后炮呢?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啊?】
【山主此言差矣。林鸿影心障薄弱,极易诱化,我们以最直接的方式将他一举击碎、顷刻炼化,本应当是完美的计划,之所以我们的实行出了错,问题不在林鸿影,而在于桑渐白。】
【要死了你们,能别装了吗?到底是谁在监控桑渐白?为什么没人发现他是假死?他的布置到底是怎么骗过我们的?还有他截断我们精神载体的动作,是怎么做到的?你们就没有一个人能说说,吗?】
【这个……】
【说实话,其实……】
【桑渐白此人,从出现起就与旁人不同。我们都知道,气运的寡与众,本应天成,所以受到气运眷顾之人,应当自出生起就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但事实上,直到十多年前桑渐白身上气运大成,惊动了冕下,我们才第一次发现他的存在。】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想说,不同寻常之人,做不同寻常之事,也是在情理之中。与其问他为什么能做到,不如问我们为什么没发现他的底牌。】
【哦,我明白了,你在推锅。你不怪你自己心盲,而怪我们这些负责监控的眼瞎,是吧!】
【非也非也,我的意思是……】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你们眼瞎,我们怎么会损失那么多精神力?你知不知道做一只精神载体有多麻烦?!】
【我会不知道吗?你以为遭受损失的只有你一个吗?我难道就全身而退了吗?如果可以,我难道不想提前看穿桑渐白的底牌吗?】
【所以我说这全都要怪你们啊!明明有冕下的帮助,视线可以看到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是全知全能的神,但你们偏偏就是没看到桑渐白的底牌和后手,让我们损失惨重!你知道失去了载体上的那些精神力,我们要花多少年、吃掉多少气运才能养回来吗?】
【所以我说这件事根本不能怪我们!那个桑渐白本来就有问题,而你们才是与桑渐白近距离接触的人!可你们谁都没发现桑渐白的小动作,只指望我们“看”到一切?你这不是推卸责任是在做什么?!】
【多么可笑啊,你们不就是负责这个的吗?】
【让我猜猜之前是谁说桑渐白“不过是盘中物”?】
【你怎敢如此说话!】
【哦哦哦,来了来了,how!dare!you!】
【……】
原本庄严肃穆的深海殿堂,转瞬化作了相互扯皮的菜市场。
相信如果不是在场的众“人”都没有自己真实的身体——或者说那些有真实身体的人并不在这里——恐怕他们早就相互殴打、抓头发、戳眼睛、踢□□了。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在真正破防大骂的时候,和动物园里为了一只香蕉大打出手的猴子也无甚区别。
而就在这样可笑的场景愈演愈烈时,一个声音大吼,打断了这些猴子问候对方祖辈棺材板的行为。
【够了!别闹了!谁能告诉我桑渐白现在在哪里?!】
【谁看到了他去了什么地方?!】
这一刻,众人悚然一惊。
负责监控桑渐白的人,迅速将林家别墅投影了出来。
此刻,投影里的林家别墅,正熊熊燃烧着,冲天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