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梦秋当时确信自己真的被人打了。
刚来到精神病院时,纪梦秋烦躁极了,和身旁的所有人都相处不好,因此很快,他就与一个牛高马大的壮汉发生了口角,被对方狠狠打了一拳。
这件事如此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可如果第二天那伤口就消失不见,并且所有人众口一辞地告诉你昨天你根本就没有出门,并且这个精神病院里也根本没有你所的那个壮汉呢?
你还能笃信你的痛苦是真实的吗?
又比如说,你跟某个人相谈甚欢,并慢慢愿意向他敞开心扉,决定跟他谈谈你不愿跟他人谈论的事时,你突然发现那个人并不存在呢?
纪梦秋想过,自己或许是太孤独了,才会幻想出来这样一个朋友。
而且,也只有“幻想朋友”,才能解释一个独立的人为什么会与古怪的自己这样合拍,仿佛是为自己而生的灵魂伴侣一样。
可如果那个“朋友”很快就出现在你面前,并且表示他一直都住在病院里,只是从没有跟你说过话呢?
你还能笃信你的感情是真实的吗?
还比如说,你平静度过一天后,发现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同样的人在说同样的话上演同样的剧情呢?
你还能笃定你的存在你的意识都是真实的吗?
无法理解。
无法解释。
在这一遍遍重构的世界与认知中,纪梦秋再也无法坚持认为,自己是没有病的。
因为世界显然不可能被砸烂又重组,倒退又快进。
而真假也绝不可能没有界限,令今日还是真实的人与事明日就变成虚假。
所以,一切的答案只有一个:
世界没有问题,是“我”坏掉了。
是“纪梦秋”,彻彻底底地坏掉了。
谢非言神色冷漠,在无数演员为他让开的道路上步步向前,穿过纪梦秋眼中扭曲不定且动荡不安的世界后,一步一步的,将那一切的罪恶统统甩在身后!
没有人再来阻拦他。
因为这时的他们正在思考,为什么对纪梦秋的脑神经干扰失效了?
为什么纪梦秋没有看到幻觉?
为什么他没有回到那个精神病院里,而是看到了幻觉之下的真实模样?
为什么他没有被那个反复无常的时间囚笼困住发出悲鸣,而是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是哪个程序出错了吗?
如果出错了,他们接下来的剧本还要继续吗?
纪梦秋还能通过唐渊的“测试”吗?
而他们的这场表演,算是成功还是失败呢?
回到休息站的房间里,谢非言站在窗边,抬眼,目光穿过黑暗,看到海边那群徘徊的黑影们飘摇不定,如同鬼怪传说里似人又非人、为恶还自认无辜的怅鬼!
谢非言蓦地发出了一声笑。
“真是——”
谢非言说着:
“令人作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