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缡没管贺乘舟的阻拦,扶着车身东倒西歪地到了门前,她撩开车帘,急迫道,“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我在马车上,他们就会一直穷追不舍。这样下去,到时候我们谁都走不了!你们驾着马车先走,他们会以为我一直在车厢内,路引的下一个地点是越城,我会在那里和你们汇合!”
“可是公主说了务必让我……”
“别再犹豫了!”苏绾缡打断他的话。
影卫攥紧缰绳,目光沉沉地盯着前方,细密的雨线落下,山林里升起了浓浓的白雾。
耳畔,似乎还有兵器相接的声响,透过山色空蒙砸了过来。
“吁!”影卫停下了马,努了努下巴,“朝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就能到越城的西城门。”
苏绾缡谢过,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余光一瞥,竟见贺乘舟也一并跳了下来。
“贺乘舟,你不要命了!”她转身看他,想叫他回去,马车却一骑绝尘,
驶出去了好远。
“绾缡,我知道你的打算。”他难得正色瞧她。
被人看出了心思,斥责的情绪瞬间哑火,苏绾缡心虚地偏开了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会去越城对不对?你根本没有打算与他们汇合。”
贺乘舟上前了一步,眉目里骤然染上焦急,“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他们,只要萧执聿的人发现你不在马车上,他们就不会再对影卫们穷追猛打了。”
“那我呢?你要把我留在马车上是因为什么?你不想和我一起走吗?”他有些受伤的模样。
苏绾缡叹了一口气,“贺乘舟,你是堂堂户部侍郎,今后前途只会更加无可限量,你确定你要抛弃这一切,和我离开?甚至很有可能下半辈子,都只能东躲西掩,再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如今公主和亲,侯府便是有了底牌,圣上即便知晓,也不会再纠缠于赈灾粮一事。
贺乘舟尚还算能稳坐他的侍郎之位,实在没必要与她东奔西顾。
“绾缡,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吗?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怎么可能丢下你,自己回京享受那什子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于我而言,皆不过过眼浮烟,你远比那些东西更重要!”
“可是贺乘舟,即便你与我一道离开,我也……不可能再嫁给你!”她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即便知道这话残忍,还是说了出来,“我们没有可能了。”
“你为了我放弃前程,真的不值。”
她没有力气再去想男欢女爱,下半辈子,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活。
“值不值得,也该我说了算。”他很平静道。
苏绾缡不明白,他怎么就这么固执,“你真的甘心吗?”
“我怎么不甘心?我最不甘心的就是让你被萧执聿夺了去,让你和他成了亲!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容我拨乱反正,我为什么要放手!”他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带着眼眶都红了些许。
苏绾缡怔愣地看着他。
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贺乘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番,尽量让声线又变得柔和,“绾缡,我所求不过一个你罢了。我不要求你现在给我答案,只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怕你将来后悔。”
“我不会后悔。”
苏绾缡不说话了,移眸盯着他身后的雨坑,一滴一滴砸出涟漪,两个人僵持着站在雨幕中。
半晌,贺乘舟弯身去扶她的手臂,有些妥协,“绾缡,我们先走好吗?等到了越城,我们再说。”
影卫恐怕拖不了多久,他们得快些走了。
他带着她往影卫为他们指的方向走,装作方才的僵持没有发生的模样,尽量轻松地讲话,“附近应该是有草市,我们租一辆骡车,应该是能在明日赶到越城。”
苏绾缡拂开了他的手,贺乘舟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却见她又反拉住了他的衣袖。
神情依旧是不想交谈的模样,但到底还是说了话,也算是做了妥协,“我们走水路。”
今日算不上天公作美,雨水落得泥土发软,马车碾过就会留下车辙印,实在暴露行踪。
走水路,最为稳妥。
“好。”贺乘舟笑了起来。
江畔,延绵无尽的冷和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