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他,还是她自己……
“为了一个贺乘舟?”
他声音也很轻,很哑。
胸膛处的鲜血不断涌出,玄色的衣衫沁出湿痕,在寒夜里泛着的浓稠到发黑的血迹看得人触目惊心,顺着胸膛大片大片滑下,砸进血坑里。
可他一点儿也不在意,只垂眸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眸光里全是不解,“绾绾,我们才是夫妻啊。”
我们才应该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不是吗?
为什么总要那么在乎别人呢?
为什么总要因为别人而对他那么不好呢?
不是不原谅吗?为什么可以原谅贺乘舟?为什么可以跟他走?
为什么对待别人永远可以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却总是要对待他那么苛责呢?!
胸口处很烫,很疼,可偏生一颗心还在猛烈地跳动,每一下都像是要冲出胸膛!
仅仅为了一个贺乘舟,她就对他露出这样的眼神,她就这般恨他?
贺乘舟算个什么东西!
明明都是他在一直很努力地走向她啊,为什么她的眼里永远都只能看得到旁人!
一向沉静深邃的眼眸如同碎裂的珠子,洇开缕缕裂痕,理智一点点被蚕食瓦解,蜿蜒出可怖的红血丝。
他看着她眸里的滔天恨意,一颗心像是生生被掏了出来,用烈火淬过千百遍!
所以他做了那么多,都还是比不上贺乘舟吗?
浓烈的不甘,愤恨和怨怼在血液里蠕动,蛄蛹着要将所有强烈的可怖的欲望通通释放,让她看到他,让她永远都要记得他!
唇角扯出一抹笑容,他猝然抬手掌住她握着匕首的手背,在她惊疑的眸光中带着往前毫不留情地往里送了一寸!
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鲜红,他半点力气没松,掌着她的手依旧寸寸朝深处碾进。
那双眸里不再沉黑得似一汪死潭,反而熠熠生辉,泛着兴奋的,激动的,甚至是期待的幽火,“绾绾,杀了我!你不是要我放过你吗?只要我死了,我就放过你。来啊!”
匕首刺穿血肉的声响在胸膛深处钻鸣,叫嚣着像是逼着要她生生撕裂开他的胸膛!
苏绾缡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像是疯了的人,胸膛处的鲜血奔涌着流出,像是泄了闸的洪水不断,几乎将她半只手臂都打湿。
被冻得发麻的肌肤渐渐回温,明明那么坚定地捅下去,可此刻,手却开始不由自主地发颤。
粘腻,滚烫,浓稠的血腥气在鼻息间蔓延,几欲作呕到要吐了出来。
好像终于回过神,她慌忙着要收回手,却被萧执聿一双大手掌得更紧!
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兴奋,他眸中情绪难辨,像是处于两种极端,撕裂开来又杂糅在一起,整个人被裹挟进一种病态的执拗中。
“绾绾,你是我的妻子啊,为什么总是要想着别人呢?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做?”烧得通红的眼睛浓得滴水,砸进她的手背,竟然比血液还要滚烫。
苏绾缡愣愣地看着他,这双眼,曾藏着春日暖阳不及的深情,也染上过令人胆寒的深邃难测,她见过他温其如玉的谪仙容姿,也见过他挟着满身戾气的阴暗可怖。
可是如今,她竟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萧执聿,你也会难过吗?
你也会觉得无能为力吗?
你也会束手无策到来问我应该怎么办吗?
分明已经流干了的泪水还是止不住淌下,眼眶灼热得刺疼,她恨他,她永远不会原谅他!
他应该去死的!
可他伸手去抚她的脸,冰凉的指尖碾过她掉落的泪水,眸里又隙出怜惜。
她没躲,仍由那还沾着余温的血痕在脸上留下痕迹,像是用烙铁给她烙了印。
他终于有些满意的模样,唇边扬起笑容
,带着零落成泥的决绝,“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会永远记得我。”
按着苏绾缡的手背毫不犹豫地又压下去一寸,刀刃破开皮肉的声响在耳边炸开,又是猛地一股血水打出,将二人紧握住的手彻底淋湿。